第123頁
要很多天都看不見她了。
還沒有離開,便已經開始思念。
如意樓被一片愁雲慘霧籠罩,為了賠償霍家那兩千大洋,徐金刀連他在北平置辦的宅院都賣了。給霍顏送錢這天,因為錢款數額巨大,不放心假他人之手,徐金刀只能忍著噁心親自登門。
霍顏也不知是故意的還是無心的,拿著那兩千大洋的銀票,一會兒對著太陽看,一會兒對著油燈看,反反覆覆確認過,這才簽了收據。
相比於那日剛從閆法官家回來時,徐金刀已經恢復了正常,他將收據收好了,沖霍顏一拱手,皮笑肉不笑道:“霍小姐,此番徐某人受教了!佩服!真心佩服!”
霍顏嘆口氣,“徐伯伯,您這又是何必呢?只要您把如意樓賣給我,這筆賠款我不僅不要,還會給你出個好價錢,保准不讓你賠了。這沒了霍家的戲本子,往後您的生意可就不好做了,天天和我們姓霍的抬頭不見低頭見,您這心裡不犯噁心呀?”
徐金刀呵呵一笑:“霍家丫頭,我心裡噁心,你這心裡不比我還噁心麼?我就為了這口噁心,也要在這裡和你耗下去!我還不信了,沒有你們老霍家的戲本子,我這戲樓就開不下去!告辭了!”
霍顏嘖了一聲,看著徐金刀那直挺挺的背影,眼睛半眯:“那咱們就看看唄,到底是誰把誰噁心走了!”
因為沒有辦法再演霍家的戲本,原先從霍家班重金挖過來的吳師傅就略顯多餘了,徐金刀從霍顏那兒回來,就和吳師傅把話攤開了,直言要將他辭退。
吳師傅已是年近半百,原先在霍家班裡那是風光無兩,日子過得別提多滋潤,養得紅光滿面。本想著被徐金刀重金挖了來,以後肯定能賺到更多的錢,卻沒想到會落得這樣的結局,這幾日一下蒼老了很多。
吳師傅:“徐班主!您不能這樣對我啊!我只會唱霍家班的戲,卻在霍家班最艱難的時候背叛離班,如今若是您把我辭了,叫我怎麼活?我以後還能去哪兒謀生啊?”
徐金刀的回答卻很冷酷:“吳師傅,您也別怪我無情。人各有命,咱們都有自己的造化,這或許就是您的造化吧。”
一個對徐家班已經沒有用處的人,徐金刀是不會留的,這大概就是他和霍平章最大的區別。
吳師傅捲鋪蓋從如意樓出來,經過霍家大院,正看見朱江拿著大掃帚在門前用簸箕掃銅板錢。霍家門前的石階上,一隻油光水滑的金棕色狐狸正在接受街坊鄰里的朝拜。
那日朱江漲紅著臉哭求他不要離開的場景猶在眼前,然而山水輪流轉,誰又能想到,單憑霍家一個小姑娘,就讓已經到了絕路的霍家班又起死回生呢?
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
朱河站在稱心樓門口,看到黯然離去的吳師傅,心思卻活絡起來,對霍顏道:“阿顏姐,那吳師傅被徐家攆出來了!”
霍顏正在看帳本,算稱心樓最近虧了多少錢,聽了朱河的話,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哦?那又如何?”
朱河斟酌了一下,“我是覺得吧,雖然這吳師傅不太仗義,但到底是一個好前聲。正好咱們班子裡現在缺個唱前聲的人……不如再將他請回來?”
霍顏終於將目光從帳本上移開,抬眼看朱河。
朱河被看得心虛:“阿顏姐,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想法不對呀?”
霍顏:“我倒是想問你,當初那吳師傅棄咱們戲班而去,你不恨他?”
朱河:“怎麼不恨!但是一碼歸一碼,現在咱們需要他,就要讓他回來為咱做事!想要做出大成就,必須有不計前嫌能容人的雅量才行!”
霍顏笑了,用帳本輕輕拍了一下朱河的頭,“小小年紀,想法還不小。”
朱河聽出來霍顏這是在夸自己,摸著後腦勺嘿嘿笑,“我這不是在阿顏姐身邊待久了,長進了嘛!”
霍顏點頭,“沒錯,那吳師傅的為人雖然一般,嗓子的確是好嗓子,而且練了霍家戲本那麼多年,早就唱出了精髓。但是呢,當初畢竟是他先不仁不義,咱們這會兒也犯不著上趕著貼熱臉蛋,冷他幾天,得等他來找咱們。”
朱河聽不懂了,“這反正都是要請他回來,咱們主動一點,不是也能賣個人情?我這也是和阿顏姐學的呀!”
霍顏:“放屁!我霍顏的人情也不是擦屁股紙,誰都給送的!再說了,咱們主動去找他,和他主動來找咱們,到時候那工錢待遇,你說能一樣嗎?”
朱河這下徹底悟了,一拍大腿,“果然還是阿顏姐老奸巨猾!”
霍顏被朱河這另類的誇讚噎了一下,用帳本攆蒼蠅一樣把人轟走,“去去去,別再打擾我看帳本,小心我抽你!”
恰在這時,春巧從外面跑進來,滿臉喜色。她來到霍顏身邊,叫了一聲阿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