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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在爺爺的葬禮上,她從同村人手中接過爺爺的日記。
日記的最後一句話,只寫了四個字:手藝已絕。
而就在爺爺去世的第二天,大大小小的報紙網媒上,都出現了一則並不起眼的新聞——陝西霍氏皮影最後一代傳人病逝,其後人已從事其他行業,不再製作演繹皮影。
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在新聞爆炸的時代,幾乎沒什麼人會注意到。
但是對於她來說,卻像一根刺兒扎進她心裡。
霍顏深深呼出一口氣,不願意想了,一腦袋扎進貓糰子,用臉揉著貓毛。
“可是,我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呀。”半晌之後,霍顏的臉還埋在貓身上,聲音悶悶道,“早晚是被人淘汰的東西……”
對貓來說,這完全是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但是貓居然沒有因為霍顏的肆意蹂`躪而惱怒,它就那麼安靜地被霍顏抱在懷裡,忽然,它覺得自己身上有一塊毛濕了,帶著點溫熱。
一個人,活了兩輩子,卻是第一次真的哭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註:窮奇:狀如虎,有翼,食人從首始。——《山海經·海內北經》
嗷嗷嗷終於寫到這裡了!做大綱時寫到這裡就哭了,真正寫出來時更是哭成狗,然後等我寫完回頭讀一遍……就在想,你剛剛哭毛線啊!
哎,好怕大家看到這裡會棄文啊,因為有點沉重,大家可能更喜歡甜爽情節,不過這應該是全文最壓抑沉重的一章了,後面就會開心到飛起,相信我!
第18章 狡兔一
把眼淚流出去,把貓氣吸回來,當太陽再次升起,霍顏還是那個霍顏。
獨自一個人坐在床上抱著貓哭?嗯,不存在的!
霍顏洗漱好穿好了衣服,回頭看著貓身上被弄濕的那一小塊,笑裡藏刀地威脅:“不許說出去知道麼?”
貓默默走開,懶得理會霍顏。霍顏手疾眼快,將打算溜走的貓攔腰抱起,捏著貓耳朵問:“跑什麼?不想要你的蛋蛋了。”
貓在霍顏的手腕上輕輕咬了一下,沒有破皮,卻留下了兩枚淺淺的貓牙印。
霍顏“嘖”了一聲,這時春巧跑進來,說外面來了個官爺,想要和霍顏說兩句話。
官爺?
霍顏納悶,這會兒時間還早著,很多人家甚至還沒起床呢,怎麼會有官爺上門?
她將貓放在地上,正準備往前院走,卻聽春巧提醒:“阿顏姐,不是在前門,是在後門。”
霍顏眉毛微挑。
這可就有意思了。
從霍家大院的後門出去,只有一條容一人走動的巷子,連人力車都擠不進來,送菜送米的橫挑一根扁擔,就只能側著身子在巷子裡走路,因此幾乎沒有人來。各家各戶都將各自的後門用鐵鏈子鎖起來,門口堆放一些諸如破水缸舊木桌之類,既捨不得扔掉又不太常用的雜物。
究竟是什麼人,放著好好的正門不走,偏偏要跋山涉水擠過狹窄逼仄的小胡同去敲人家後門?
“那官爺說了什麼沒有?”霍顏問。
春巧搖頭,今早她起床幫霍老爺子熬藥,聽見後門那裡有響動,剛開始還以為是什麼野貓野狗撓門呢,也沒當回事,直到分辨出那是有節奏的敲門聲,嚇得她魂都飛了。
那會兒天還沒有大亮呢!春巧簡直拿出了畢生的勇氣,一邊默念著她家小姐的名字辟邪,一邊跑過去問是誰,但是到底沒敢開門,只透過門縫看到了一身官皮。
“不怕,我和你一起去看。”
有了霍顏壯膽,春巧這回心裡有譜多了,還主動拿了鑰匙去開後門。然而當門推開,霍顏看到外面的那人,卻愣住了。
誒?這不是昨天那個牢頭嘛?
霍顏客氣地向牢頭見過禮,“官爺,一大早勞動官爺來跑一趟,您這是有什麼吩咐?”
牢頭就好像第一次見到霍顏一樣,仔仔細細上下打量她,眼中滿是新奇,仿佛她是個什麼稀罕物件。
霍顏:“官爺,要不您還是進來說話吧?”
然而牢頭卻還是不吭聲,就那麼眼睛亮亮地盯著霍顏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早起精神好的緣故,霍顏覺得這牢頭的雙眸比昨天靈動了不少,眼瞳漆黑明亮,眼白也非常乾淨,完全不是那種長期被菸酒浸蝕的昏黃顏色。
其實牢頭打量霍顏的目光並沒有摻雜什麼邪`念,不會讓人覺得被冒犯,但是總這麼盯著不說話,下面的劇本也沒法接啊,大家總不能這麼大眼瞪小眼地一直站在門口吧。
就在這時,霍顏覺得腳踝被什麼軟軟的東西碰了一下,低頭一看,原來是虎斑貓跟了過來。
貓從霍顏腳邊鑽出去,光滑柔順的皮毛隔著布料蹭過霍顏的皮膚,它不緊不慢走到牢頭面前,停下步子,抬起頭看牢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