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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一片叫好聲。
一切都和平時一樣,沒有任何區別,玉清風這回算是徹底放下心來。
然而,就在玉清風即將做出一個腳踢銀槍的動作時,台下的觀眾忽然集體起立,不聲不響地開始退場。
玉清風一個走神的時間,沒能接住那高高拋起的銀槍。
賽飛燕原本也在台下坐著看玉清風的戲,她除了簽約滿春園,也負責一部分戲樓的外聯事宜,所以平時也都待在滿春園。此時見觀眾忽然開始退場,她不知發生了什麼,只能慌張道:“哎!怎麼了諸位!諸位,玉老闆的戲可還沒完呢!這怎麼都走了呢?”
然而,這些觀眾就好像完全聽不見她在說什麼似的,繼續默默離場,很快就走了個乾淨。
演員演出而台下無客,這在梨園行有個詞,叫“塌台”。
無論是多大的角兒,最怕的就是塌台,甚至遠比那些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更害怕。很多日薄西山的名角兒,為了避免塌台,可能會自掏腰包請人來看戲,為的就是能讓自己的人氣維持的久一點。因為只要有過一次塌台,這演員的身價就會受到十分嚴重的影響,有一些嚴重的,可能會直接從雲端跌入地獄。
成角兒不易,背後可能需要十幾年如一日的磨練,然而把一個角兒拉下來,卻是再容易不過的事。
玉清風腦子反應很快,幾乎是立刻明白過來,她被人算計了,而這樣的手筆,除了那位霍小姐,只怕也沒有幾個人能想出來。
她所有方面都防備到了,卻唯獨沒想到,觀眾這裡出了問題。
不得不說,這一手真是又狠又絕,沒留一絲情面。
玉清風還帶著妝站在台上,此時只有二層雅間的十個觀眾留下來,這些都是花了重金買票來看戲的,可想而知對玉清風有多麼喜愛。
目睹這一幕,這些觀眾漸漸明白過來,他們的玉老闆這是被坑了。
玉清風默默撿起掉在地上的銀槍,重新做了一遍那個踢槍的動作,這回她的動作堪稱完美。
原本因為突發變故而停下的音樂聲,隨著玉清風繼續開口唱詞,而再次奏起來。
看著一個人站在台上,在下面空空如也的大堂前繼續演戲的玉清風,十位戲迷都哭了,自發地從二層包廂里出來,下樓到大堂,匯聚到戲台前,為玉清風喝彩。
這是誰這麼缺德!想出這樣的陰招對付玉老闆!
而此時那些出去的觀眾,也被外面的人圍住,大家紛紛打聽,為什麼他們會中途退場,很快,玉老闆戲演砸並且高價倒賣戲票的消息便不脛而走。
當十位戲迷看完了演出,從滿春園裡出來,發現不少人都在談論玉清風,他們想要幫玉清風申辯幾句,卻發現外面對玉清風不利的言辭早已占據主位,任憑他們如何解釋,根本不會有人相信。
人們只願相信他們願意相信的:北平城紅到發紫的坤角玉清風演戲失誤,唱塌台了。
滿春園的後台。
玉清風只拆了頭飾,卻沒有卸掉臉上的妝,呆呆地坐在鏡子前。
賽飛燕氣得在旁邊一圈一圈亂轉,“肯定是那霍小姐為了報復,才這麼陰你!清風,咱們接下來怎麼辦,你這周還有兩場戲,剛剛我問了負責放票的小生子,他們說第二場和第三場也和這場一樣,一放票就全部被買走了,而且最高的票價也被炒到了七十大洋一張!這,這霍小姐是想把你毀了啊!要不我讓人去發個通知,取消這周的兩場戲吧!”
玉清風出了片刻的神,這時才輕聲開口:“擅自變更取消戲目場次,只會更加損壞聲譽。再說了,戲票已經被如意樓的人買了去,除非我一輩子不再開戲,不然他們遲早是要來看著兩場戲的,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賽飛燕又出一計:“要不我們事先找人躲在戲樓里,等到那如意樓派來搗亂的人中途離場了,我們再讓人補上。”
玉清風搖搖頭,似乎十分頭疼地閉上眼睛,靠在椅子裡,“若是那樣的話,被記者半途拍到,只會說我們票房造假,越描越黑。”
要是連著三場塌台,玉清風在梨園行里就算是完了。
“那怎麼辦啊……”賽飛燕生下來就天不怕地不怕,這輩子沒為什麼著急上火過,這回卻是急哭了,“都怪我!是我自作主張自作聰明!都是我!非要讓那記者將我和那姓霍的一起拍照發上報紙……”說到最後,賽飛燕竟是開始一下一下往自己臉上抽巴掌。
玉清風忙抓住賽飛燕的手,“姐,你這是做什麼?”
賽飛燕淚流滿面,跪在玉清風面前,“清風啊,是姐害死你了啊!當初你不嫌棄我的出身,頂著那麼多非議收下了我,讓我以後不用再靠皮肉生意活下去,恩同再造!可我,可我卻把你坑了……我罪該萬死!”
玉清風自嘲地笑了笑,“姐,你真的以為,若是我不同意,那件事你能做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