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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兒點頭,站起身。君問天沖同桌的客人點點頭,說府中還有事先行一步。
哲別一直瞄著這桌,忙跑過來送客。“將軍請留步!”君問天客氣地邀請,“春天到的時候,帶夫人去飛天堡打獵,順便游游湖。”
“多謝君堡主。”哲別不露聲色地打量碧兒,碧兒扭過頭,沒有看他。
回府的一路,碧兒罕見的不發一語,手托著下巴,懶懶的坐在黑暗之中。君問天沒有驚擾她,想等回了房再好好細問。
剛掀開轎簾,君問天跳下馬車,忽然看到韓江流站在門廊下踱著步。“江流,來啦!”他唇角噙著些許訝異,打了聲招呼。江流這陣子跑君府很勤呀,而且還喜歡挑夜深時分。
“韓少爺來了嗎?”碧兒聽到君問天的問話,來了精神,不要君問天抱,自己輕盈地跳下馬車。對著急急下台階的韓江流一笑,“冷嗎,韓少爺?”
這話,讓等了近二個時辰的韓江流心中一暖。
這話,卻讓君問天起了一股酸澀。
“不冷,君總管說你們吃喜酒去了,我就等了會。君兄,新娘美嗎?”韓江流抑下眼底的愛戀,轉身問君問天。
“沒太注意。”君問天背著手。
三人並肩往花廳走去。
“美又如何,不美又如何?老了後都一樣。”碧兒撇下嘴,坐在椅中,捧著熱茶暖手。
韓江流笑。
君問天抬下眼角,對站在一邊侍候的丫頭說,“去,到廚房把燉的燕窩盛一碗過來。”
“沒吃飽?”韓江流不解地問。
“碧兒晚上沒什麼動筷子。”君問天淡淡地說道。
碧兒受寵若驚地坐直身,吃驚他的細心。“謝謝夫君!”
韓江流心底莫名地一慌,“君兄,明日傍黑去花月樓轉轉?”說話時,悄然向碧兒遞了個眼色。
“花月樓是大商場嗎?不,不,是什麼店鋪?”碧兒接話道。
君問天一愣,“我明天和白管事要談些生意上的事,不知何時能結束。”
“花月樓是大都城裡最大的青樓。”韓江流說。
碧兒直眨眼,那麼君問天的紅顏知已翩翩小姐不就在那裡嗎?“夫君,去吧,去吧!天傍黑才去呢,你做了一天也該休息休息。去吧,喝喝茶、聽聽曲,看看大美女。”
君問天冷目以對,“我去不去,你激動什麼?”
“難道你不帶我去?”碧兒瞪他,好象他犯了個什麼不應該犯的錯,“你看美女,我看稀奇,誰也不妨礙誰?帶我去吧,我從來沒去過青樓。”
“沒一個閨閣女子去過青樓,那是男人去的地方。”君問天慢悠悠地閉了閉眼。
“我……想去。”碧兒眼睛突地一亮,“這樣好了,我女扮男裝去,總行了吧!”
“少來!”君問天甩袖站起身。
丫頭端著燕窩走了進來。碧兒現在哪顧得上吃,顛顛地跟著君問天,“帶我去吧,我不亂說話,也不亂瞄,就站在你身後。”
天下有這麼滑天下之大稽的事嗎?夫君去逛青樓,帶著娘子同行。這說明什麼,娘子很大度?不,是娘子對夫君根本就不當一回事。君問天鬱悶的就是這點。
“你還有完沒完?”君問天忍不住朝著她怒吼。
碧兒呆住。
“好,明天去花月樓,你……就在邊上看著,一步都不准離開。”語氣冰寒冷絕,不帶任何情緒。
韓江流緩緩鬆了口氣。
二十五,一怒為紅顏(三)
二十五,一怒為紅顏(三)
真是太有辱師門了!
碧兒“啪”地放下毛筆,走出廂房,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窩在房中半天給緋兒寫回信,斟酌了又斟酌,除了宣紙上滴了幾滴墨汁,原來啥樣,現在還啥樣。磨墨的丫頭咬著唇偷笑,以為少奶奶裝斯文。若讓大學裡的教授知道她現在淪落成這水平,可能會掩面嚎哭,不認她這個學生。
她是真的不知道怎麼寫,實事求是不行,暗示無從下筆,勸慰怎麼開口?
君問天一早就和白一漢呆在隔壁的書房中看帳簿,讓丫頭送了兩壺茶,叮囑著不准人打擾,午膳也沒出來吃。她偷瞄一眼,棉簾放著,什麼也不看不清。
庭院中一樹白梅開得正艷,風一吹,屋脊上的雪花紛紛揚揚飄下來,讓人分不出是雪花還是梅花。白梅沒什麼香氣,不如嫩黃的臘梅有著清雅的冷香。韓江流曾經送給她的一束梅枝,就是臘梅。想到韓江流,碧兒有點納悶,他昨晚對她使眼色是什麼用意?她只猜得出他想讓她去花月樓,那裡面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韓江流那麼個溫雅的人也去那種風月場所,心裡怪不是滋味。
君子好色而不yín。在古代,古人逛青樓,並不一定是為了生理髮泄。青樓里有一些女子是藝jì,賣藝而不賣身。有的男人到青樓里看看美人,聽聽婉轉的歌曲,喝喝香茶,打情罵俏、吟風弄月。但大部分是為了顛鸞倒鳳。韓江流是小部分之一還是大部分之一?
碧兒第一次對這份感情不確定起來。
如果不在意對方,他包二奶養小蜜,她都心理平坦,和她沒關係呀!但是自己愛著的人,就做不到了。愛情是自私的、霸道的,一點fèng隙都不能有。
穿越後,身陷蒙古,碧兒骨子裡卻是地地道道的二十一世紀的新新人類,只認可一夫一妻制。四海錢莊家業大,韓江流娶個幾房妾,養活不成問題。但是她無法接受。
若這樣,還不如做朋友。女人的愛很窄,心中只能放一個男人,而男人的愛卻很寬,可以容納許許多多的女人,不能說他不愛你。愛的,只不過不是全部的愛。
要,就是全部,不然,就全部不要。她一定要找個機會和韓江流講明。態度很堅決,心中還是有些怯怯的。韓江流不能全部愛她,她就象個孤獨無依的幽魂了。
碧兒驀地傷感起來,象看到一臉幽怨的自己獨坐在院中,仰面看寒星,月光灑在肩頭,一身銀白映著滿頭雪絲。
她嘆了口氣,信步走下迴廊,在梅樹下的石桌邊坐下,失了神。
“少爺,這幾筆帳銀,我已經存在江南的這個錢莊,按照你的吩咐,另購下了當地半條街的鋪子,找了可信之人管理,對原先君家在那邊的店鋪正對。不到二年,成本就可以收回。”白一漢指著帳簿中的出款說道。
君問天翻過帳頁,點點頭。“接照你的眼光,你認為君仰峰名下經手的那些生意賺得真那麼少嗎?”
白一漢憨憨地一笑,“堡主心裡要是沒底,怎麼可能讓我另開同樣的鋪子,不是為了斷了大少的財路嗎?”
君問天揚眉,神色冷然,“江南這幾年,風調雨順,又沒戰爭,照理市場繁華,怎麼可能說蕭條呢?他以為我不出蒙古,就不知道。年年出去收帳,年年說賺得可憐,連路費、人工都不夠給。我觀察了他幾年,給了他機會,現在就別怪我了。明年起,那些鋪子給我賣了,我看他還怎麼從中漁利?”
“真的斷了他的財路,他會狗急跳牆的。”
“不要貪心不足,他這幾年積下的銀子可不少,家中的開支也是飛天堡出的。最多,飛天堡繼續養他得了。”
“少爺,這些都是小頭。馬場、牛園和銅、鐵山的才是主要的。今年如何?”白一漢憂心忡忡地看著君問天。
“那個我已安排好了,別人只看到出售給朝庭的那部分,”君問天勾起一抹冷笑,“其實大宋那邊才是真正的大頭。”
“少爺,這可要保秘,傳出去可是殺頭之罪。”
“兵器、馬匹均衡,才贏得光榮。我是商人,不問國事,只認客戶。放心,那些不是以飛天堡的名義出手的。以飛天堡在蒙古賺的錢,孝敬朝庭還不夠呢!”
“怎麼,四王子又伸手了?”
君問天閉了閉眼,“現在伸手的人多了。”
“少爺,我不懂,你為什麼不把生意往南移呢?”
“漢人太複雜,不如蒙人簡單,而且銅山、鐵山和馬場都在這邊,我怎麼能向南呢?”君問天疲累地揉了揉額角,“我喜歡這裡,糙原廣闊,騎馬、打獵,自由自在。”他抬起頭,突地怔住了,庭院中,碧兒張開雙手,接著一片片飄落下的花瓣,清麗的面容上,悵然若失。太陽恰巧西墜,滿天的霞光像為她的裙衫鍍上一層金邊,更顯得她是那麼的纖細、嬌柔。
“少爺,紅松林那塊地,明天全部放養紅鬃馬嗎?”
等了好一會,都沒聲響,白一漢抬起頭,少爺已經出了書房,負手立在走廊上,看著梅樹下的少奶奶。他會意地一笑,收起帳簿,今天,少爺一定沒空再進書房了,新婚嗎,陪娘子是最重要的。
“夫君,結束了嗎”碧兒直覺有人注視,扭過頭,吹去手中的花瓣,微笑向君問天走來。自昨晚開始,君問天就冰著個臉,不管她怎麼逗他講話,他都不發一言。臥榻和床那麼近,夜深之時,靜下心可以聽到君問天一聲接一聲的嘆息。她在臥榻上翻了半宿,反省又反省,覺得沒闖什麼禍,才放心入眠。醒來後,君問天已經不在房中了。
現在看他眉宇舒展,俊容溫和,她巴巴地趕快上前修好,不然他不帶她去逛花月樓。
君問天抬手替她捏開發上的一片花瓣,痴迷地看著她的清麗的面容,柔聲問:“剛剛那麼出神,在想什麼呀?”
碧兒抿了抿唇,“在想女人命好苦哦!”
君問天忍俊不禁,清咳幾聲,別人嘆嘆罷了,她聰明得讓男人汗顏,也嚷命苦。“怎麼,在君府受了什麼委屈?”
“那到不是。只是想到男人可以同時愛幾個女人,女人為什麼就不能做到多愛幾個男人呢?君問天,你……怎麼了……我就是一個說法……不是……”碧兒盯著君問天晴轉多雲、接著乍然陰沉的黑眸,不敢說話了。
“想都不要想,你少打你的如意算盤。”君問天翻臉如翻書,俊容扭曲,象變了個人似的,幾近顛狂地指著碧兒,“你……真是不知廉恥、水性揚花……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君問天,你要殺我?”碧兒蹙著眉,弱弱地問了一句。
君問天身子一晃,收回手,有些狼狽地轉過身,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