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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問天無力地閉上眼,後面還有幾頁,他不想再看下去了。碧兒說得對,看過之後,他心頭那種亂倫的自責感消失了,可是卻多了一絲無言的沉重。那樣一個不守婦德的女子,心中竟然也有這樣的一份嚮往,真是諷刺。
她不幸,與拖雷相遇。
他不幸,與她結合。
這都是惡緣,逃不掉的。假如她不嫁他,是不是一切就會改變了呢?
沒人知道,但他還是情願受過這樣一份痛,才讓他與碧兒的相遇,才意識到真正的愛有多麼令人心蕩神怡。
不去埋怨,發生的都發生了,白蓮怎麼也想不到居然死在拖雷之手,這樣的報應還不夠重嗎?他何必還去念念不忘與她之間的過節。
她可恨,可嫌,實實在在也可憐。
他對她,餘下的唯有同情。
與她相比,他現在是多麼的幸福,老天把碧兒賜給了他,所有的痛都抵消了。
他的心情沒有哪一刻有現在這麼輕鬆。
碧兒,我的小闖禍精,再等幾天,我就會來到你身邊,到時隨便你怎麼懲罰於我,只要你不與我再分離。君問天在心中暗道,俊容上滿溢著無法形容的溫柔。
四十,從此蕭郎是路人(一)
四十,從此蕭郎是路人(一)
碧兒記得讀中學時,生理衛生課上講過,人的心臟和拳頭一般大小,這是指一般人,象她就絕對不止。如果腳可以象手那樣彎曲成拳,她估計她的心臟應該有那麼大。
為什麼呢?
因為她很堅強呀!堅強當然就要有一顆強壯的、棒棒的心臟,不然也承受不住一個接著一個的打擊。
別人失戀都哭得象個淚人兒似的,有的還想不開,要麼自殺,要麼就瘦得形削骨立,如非洲難民似的。她可不止是失戀,是被拋棄哎,按照二十一世紀的婚姻法,妻子懷孕期間,丈夫就沒有權利提出離婚的。可在這蒙古,不興這個,君問天打發她就象打發一隻跑錯地方的羊,一瞪眼,她就跑得遠遠的了。不珍惜她的男人不值得留戀,朝三暮四的男人很讓人討厭,也許她也沒到愛他愛得生死不離的地步。韓江流當初和她分手時,她還從茶館不顧形象地哭著跑了出來。這次,她可沒什麼掉淚,至少沒有當著別人的面掉過淚。
堅強的原因還有一個,她腹中的寶寶最近調皮得很,一直動個不停。她不知別人胎動是什麼樣,她腹中寶寶動起來,就象幫她在撓痒痒,惹得她咯咯直樂。
三王府作為行宮,大肆修整過,又雅觀又舒適,居住條件好的沒話講,府中的廚子手藝也很好,對江南的小吃特別拿手。這種地方是給大汗懷念故居時偶爾回來住住,不然就賜給成婚的王子。當今大漢的幾位王子還年少,現在都住在宮內,這行宮也就空著。現在成了她一個人的宅第,橫著、躺著隨便走,有那麼多的護衛和傭僕,要多威風有多威風。
她想裝下棄婦的可憐都不太好意思。
其實,她過得如此舒坦,是因為窩闊台的寵溺,這是王府中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窩闊台也沒讓人刻意隱瞞,大都城現在都知飛天堡堡主的棄婦住在三王府,這可是一個很讓人津津樂道的桃色話題。窩闊台高明就在這兒,無需特別昭示,她的所有權不言而喻。
她來投奔窩闊台,就已做足了心理準備。她才不在意那些人的眼光,能有個舒適而又安全的環境讓她好好待產就行了,其他的她慢慢想辦法。但對待窩闊台的態度上,她改變了許多,不至於以身相許,至少也應知恩圖報。
她對他友善許多,也非常真誠。她是有些欣賞這位蒙古大汗,能在幾位優異的王子中脫穎而出,想像他就有多傑出。他非常寬容、豁達,也非常精明,溫和的眼眸中隱藏著犀利。但這樣的一位君王,在她的面前卻非常謙恭,甚至是小心翼翼地在呵護她、寵溺她。她有時會想,如果沒有遇到韓江流和君問天,她直接穿越到三王府,她會喜歡窩闊台嗎?
嘿嘿,保密!
碧兒在三王府不無聊,她留下了秀珠,那個會造船的君南也賴了下來,貪圖起王府的舒適,每天和秀珠打打鬧鬧的,也不提離開的事。她暗示他過幾次,他都裝聾作啞的,她後來也就罷了。
她有別的事要忙。
碧兒找了幾枝毛筆,撥掉筆端的毛,把筆桿削成鉛筆樣,差人到外面的書鋪買了許多顏料回來,她天天窩在書房中畫畫。她的計劃是先畫公寓樓,然後畫商場、幼兒園,遊樂場、學校,汽車、火車、飛機……她要把她在二十一世生活過的地方、比較新奇的事物都畫下來,配上文字,等寶寶出世後,講給寶寶聽。可惜她的畫功不是一點差,那有什麼,反正沒比較,她指鹿為馬,也沒人知道。
“小姐呢?”書房外響起窩闊台豪邁的腳步聲。自她來了三王府後,窩闊台讓所有的傭僕稱碧兒為舒小姐,不准稱夫人,只有秀珠和君南還堅持著。
“我在這裡,大汗同志!”碧兒揚聲叫道,看看外面天已傍黑,顯然窩闊台剛散晚朝,他現在沒什麼大事,晚上都會來行宮用膳,有時還會住在這邊。他一來,這行宮就侍衛成群,圍得和銅牆鐵壁似的。
“也不點燈,在幹嗎呢,小丫頭?”窩闊台朗聲笑著進來,秀珠慌慌地點上燈,“夫人,你的臉又……”秀珠捂著嘴,忍笑忍到嗆著。
窩闊台看了也直樂,碧兒每次畫畫都會把顏料碰到臉上,這次連眉毛上都沾了黃黃綠綠的顏料,寵溺地拿起一塊布巾,沾了水,細細地替她拭去,一張清秀的小臉才露出本來面目。
“這有什麼好笑的,這說明我畫得認真,畫得入神呀!”碧兒吹著紙上的水漬,杏眼瞪得圓圓的。
“嗯嗯,不笑!”窩闊台愛憐地替她順好不服貼的捲髮,看著紙上花花綠綠的一團,“今天這畫的是什麼?”
“公園!有湖,有橋、有花糙、有樹木。”碧兒指著紙上只有她看得出的一團一團,說得煞有其事。
“好象是御花園呀!”窩闊台聽她的說法猜道。
“你也看出來了?”長睫撲閃撲閃,左瞧瞧右瞧瞧,今天好象畫得是有那麼點神似。“大汗,我們是真知音啊!”
窩闊台濃眉蹙了蹙,撩開錦袍,坐了下來,咂咂嘴,心中暗道能看出來才有鬼呢,不知這丫頭整天興致勃勃地整天畫的是什麼,還配上文字,只有她開心,他順著她好了,“約莫看得出來。小丫頭,明兒跟我進宮,你好好看下御花園,說不定回來後畫得會更像。”
“御花園是御花園,公園是公園,兩者有共同點嗎?”碧兒歪著頭,認真思索。
還有幾個月都做媽媽了,這神情怎麼還象是個小孩子呢?他以前都是喜歡嫵媚的女子,懂情識趣,不需他費心,她們就能讓他享受一個男人最大的滿足。認識碧兒後,他發現他錯了,誠心付出然後等待回報,那才是真正的快樂。而這個小丫頭就象是一座挖掘不盡的寶礦,每天都讓他新奇,每天都帶給他開心。不管朝中發生多大的事,回要到了這行宮,看到她樂呵呵地趴在桌上畫畫寫寫,什麼煩惱都沒了。
糙原上的英雄,這次是真的臣服於一個小女子的腳下了,愛得那麼謙卑,愛得那麼真摯。
“怎麼不說話了?”碧兒察覺到沒人回應,一抬頭,對視上窩闊台含笑的目光,她俏皮地放下畫,坐到他身邊,體貼地給他倒了杯茶,把秀珠剛送上的點心往他那邊推了推。“呵,借花獻佛,羊毛出在羊身上,借你的茅戳你的盾,拿你家的點心請你吃。”
窩闊台忍俊不禁,“你到底在說什麼呀?嘰哩哇啦,一大串。”
“呵呵,”碧兒扮了個鬼臉,收斂了嬉笑,正正神色,“大汗,宋朝肯借路嗎?”
“還沒回復。”窩闊台喜歡和碧兒聊國事,她的見解有時絕對是點晴之筆,“不過,我估計快了,我又寫了封信催促。”
“送出去了嗎?”
“沒呢?”
“暫時別送,不要讓宋朝感覺到大汗的急切,讓他們以為借與不借,大汗無所謂。跟他們借路,是給他們一個情面,讓他們猜摩大汗的心,人心最難測,猜著猜著,會越猜越膽怯。大遼也撐不了多日,雖然遼國皇帝算得上是一代明君,但畢竟大勢已去,遲早是蒙古的領地。至於大宋,就讓他苟延殘喘兩天吧!”碧兒雙眸晶亮,口齒清晰地析道。
這個時候,窩闊台一點點都不敢把碧兒當個孩子看了,她身上閃爍著一層智慧的光澤,讓他捨不得眨一下眼,這樣的碧兒,特別的美,特別的讓他心動。“嗯,那就拖兩天,不過,這樣,別人會以為有機可趁的。”
“可趁?”碧兒冷笑,知道窩闊台暗指的是拖雷想借遼國之手裡應外合謀反奪取大汗之位,“他已經慌不擇路了,趁不到哪裡去?”
窩闊台知道她是個鬼靈精,也就不瞞他,“蒙古人最重義氣、特講親情,我殺他其實易如反掌,但那樣會大掃我的威信,不想冒這個險。”
“大汗不要擔心這個,到時候,會有解決辦法的,不會對你的威信有一絲一毫的影響。”
“你又知道?”窩闊台打趣地挑挑眉,不太當真。
“賭一下,賭注一萬兩銀子。”碧兒伸出手。
窩闊台溫柔地用大掌包住小手,“小丫頭,你的賭注在哪裡呢?”
“你借給我呀,不會這么小氣吧!”碧兒理直氣壯地說道。
窩闊台輕笑,“好,好,我借你,你贏了我給你一萬兩銀子,輸了呢,你生完孩子隨我進宮。”
“啪!”碧兒與他擊掌,笑得象只得意的吱吱叫著的老鼠,“一言為定,不過,大汗,我可是先給你打個預防針,早早把一萬兩銀子準備好哦!”
窩闊台已經習慣她古怪的講話方式,懶得去問那些名詞是什麼意思,“好,輸給你沒什麼,可是我希望是你輸。你要那麼多銀子幹嗎?”
“我喜歡錢呀!”
“現在宮裡到是有一個賺錢的事,可是你不一定做得來。”
“說來聽聽?”
“北方有個紅毛族國家叫俄羅斯,昨兒派了個使臣到蒙古,商議兩國建立貿易往來一事,可朝中無人懂蠻夷之語,特此向全國徵聘能人,若能懂蠻夷之語,韓庭重賞白銀十萬兩。”
碧兒大眼滴溜溜轉了幾轉,“哈,哈!大汗,看來我現在是鴻運當頭,要發大財了。”她大學時,副修一門外語就是俄語,這簡直就是天助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