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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過也要嫁,這是承諾,不可背棄。”可兒一臉的認真。
“幸福相關的事,不要扯上棄不棄的。韓少爺的爹爹是因為你爹爹而死的,他會讓你好過嗎?”
“我知道,所以我要嫁。”
陸掌柜夫婦面面相覷,這什麼理由?
“以前四海錢莊欠了陸家當鋪的,他們還了。現在是陸家欠了韓府的,我們也要還。能讓韓少爺減輕一點苦痛,我願意嫁給他。”陸可兒一字一句地說,不能聚焦的散瞳奇異地凝成了一束。
“韓少爺娶你有可能只是個擺設,他不會真的當你是妻子的,你會有受不盡的委屈,會有流不完的心酸淚。”陸夫人有點象不認識可兒,平時慢悠悠的,象少根筋,今日突然變聰明了,可這聰明得不是時候呀。
“娘親你想得太多了,不管什麼樣的對待,我都會受下的,爹爹這個錯,就讓我來彌補。”陸可兒低頭眨了眨眼,靜了半晌,抬頭,嚴肅地說道,“我不想讓韓府因為我們陸家成為別人的一個笑柄。”
陸掌柜夫婦傻眼了,他們的可兒好象長大了。
四海錢莊一邊在辦喪事,一邊在準備婚事,上上下下忙得嘴都翹起來了。
一個月後,婚期如期舉行,不過讓人驚得眼球滾滿一地的是,那天,韓府同時迎進了兩頂花轎,一頂是陸家當鋪的陸小姐陸可兒,一個是管氏珠寶鋪的管小姐管竹琴。
陸夫人驚悉這一消息,當場哭昏過去,陸掌柜站在庭院中,凍到半宿,隔夜就大病了一場。
韓府中的賓客也是驚得瞠目結舌。
唯一水波不驚的就是兩位新娘,各居新裝修的東西兩個廂房。
可兒靜靜地坐在新房中,聽著外面賓客的喧鬧聲、鼓樂聲,嘴角微微地彎起。她的喜帕是丫環挑的,鳳冠霞帔是丫環脫的,沒有合歡酒,沒有蓮子湯,也沒人對她說早生貴子這樣的吉祥話,鬧洞房的全擠在管家小姐的新房中,她這裡冷靜得象是一間僻居的客房。
她一點都不在意,也不覺得難過,她倚上窗扉,一張小臉,在冷月溫柔的光暈下,閃爍著興奮的光澤。一陣寒風從窗紙下偷襲進來,她微微打了個冷戰,但她嫌不夠,她推開了窗戶,想讓更多的寒風帶走她臉上滾燙的紅暈。
對面的露台上,依稀立著兩個人影。她眯細了眼看過去,發現那是她的新婚夫婿和捲髮的姐姐。看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也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但她卻似乎感覺得到夫婿心中的悲傷。
她不忍多看,幽幽關上了窗,關上了外面的依依惜別。她吹熄了燈,攬被獨睡,想著韓江流,眼眶不住又潮濕起來。
她早知,在這門婚事中,真正痛苦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夫婿。幸福的人是她和管小姐,因為她們都嫁給了自己心儀的男人,而她們卻不是他的刻骨銘心。
娶不到刻骨銘心的那個人,娶其他人有什麼區別呢?
她以前不知捲髮姐姐是飛天堡主夫人,很想成全韓江流和捲髮姐姐,她想讓他快樂、幸福,不願讓自己成為他的阻擋。但在得知他和捲髮姐姐今生無望時,她改變了主意。
在她站在陸家當鋪前,看著他從馬上跳下來的那一刻,她看清了他,她不是用眼,而是用心。
就在那時,她對他一見鍾情。
番外三:不是刻骨銘心(四)
韓府一下娶進了兩位少奶奶,說起來地位相當,不會厚此薄彼,房中侍候的丫頭和器物,所有的一切都一視同仁。
但韓府中的上上下下,很快就看出了,管少奶奶和陸少奶奶之間還是有區別的。
先說少爺,新婚那天,少爺是很公平,哪間新房都沒進,守夜的傭僕看見少爺坐在以前的寢房中,手中握著一個玳瑁掛墜,長吁短嘆到天明。隔天晚上,少爺進了管少奶奶的廂房,與新婦圓了房,侍候的傭婦拿著管少奶奶的落紅向韓老夫人報喜時,韓老夫人笑得嘴角都在發抖。接著第二天、第三天……以後的每一天,少爺不是在管少奶奶的廂房就寢,就是在以前的寢室看帳,反正陸少奶奶的廂房,他是踏也沒踏進去一步,平時,就連和陸少奶奶話都沒一句。
再說韓老夫人,打陸可兒進了韓府,不管是同桌用膳,還是早晚問安,她都正眼不看陸可兒,不得已答上一句,語氣冷嗖嗖的,讓人直打冷戰。而她一看到管竹琴和韓江流,立刻是一幅慈眉善目的表情。她對下人們也是和風細雨,很少加重語氣。這樣子一看,只能說是陸可兒討人嫌了。
陸可兒確實沒幾份討喜的地方,長相瘦小,眼睛有隱疾,又有點遲鈍,再加上是陸家當鋪的千金。四海錢莊的夥計和韓府的傭僕們私下都在傳,老莊主是陸掌柜害死的,具體原因不知。
林林總總,陸可兒在韓府擔了個少奶奶之名,其實地位都不如一個得寵的丫頭。
陸夫人厚著臉皮來府中看望了下,悔得腸子都綠了,回到當鋪,扯住陸掌柜大吵。陸家當鋪以後就無寧日了。陸掌柜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夜深人靜,不由想起從前在山溝溝中的寧靜,發現那時候其實並不算是受苦,現在才是苦難的開始。
一成了親,韓江流就拒絕撥給陸家當鋪周轉的銀兩,四海錢莊另設了一個櫃檯,也做起了當鋪的行當,明擺著,就是和陸家當鋪對著幹。四海錢莊本身客戶就多,現在業務增加了,有些客戶就不往陸家當鋪跑了。陸掌柜使出全身的解數,也擋不住生意的芨芨下滑。他向韓江流舉手投降的日子想來不遠了。
陸可兒因為遲鈍,別人什麼樣的對待,她並不理解,或者是她根本不會往心中去。她覺得自己過得很好。管竹琴為了表現自己的大度和涵養,對她極好,手把手的教她打算盤,教她做女紅、識字。其實那是她做給韓江流看的,也因為陸可兒實在不是個需要花力氣對付的對手。強者對弱者施捨一點同情,有時也是一種風度。
管竹琴算是陸可兒在韓府中走得最近的一個人,其實陸可兒嫁進韓府後還有一個比較近的人,那個人她連名字都不知道。
人微身輕,陸可兒在韓府很少受人重視,走開一會,沒人會注意到的。她非常喜歡韓府的後園,有天,她看到後園的角門開著,好奇地走了出去,發現後面是條僻靜的小巷,鄰近的是個小小院落,有匹馬系在巷子裡的樹上。可兒正欲走過去,鄰近院子的門開了,一個高大的漢子走了出來,“將軍,走好!”院子裡有人嬌滴滴的說道。
漢子一言不發,拱拱手躍上馬,駛遠了。
可兒怔了怔,走到鄰近的院門前,咬著手指朝里看著。她看不太清楚,但聞到一陣陣濃郁的花香撲鼻而來。
“咦,哪來的小丫頭,還作婦人的裝扮,”來關門的丫環訝異地說道。女人嫁人後,梳和髮髻和在娘家時是不同的。
“我看看。”一位婉如仙子般美麗的女子盈盈走了過來,上上下下打量了幾眼陸可兒,笑了,“怕是韓府新娶的少奶奶吧!”
陸可兒害羞地低下頭。
“進來玩玩吧,我正閒得發慌呢,幫我打發打發時間。”象仙子一般的女子向她招手。
陸可兒遲疑了下,走了進去。女子領著她進了一間廂房,關門的丫環送了點嘴吃食過來。陸可兒發現這院落雖小,可是廂房裡的布置卻極奢華,甚至比韓府里還要好。
“你叫什麼名字呀?”女子翹起蘭花指,斜臥在錦榻上,神情很慵懶。
“陸可兒。”陸可兒細聲細氣地回答,覺得這女子身上有股她形容不出的味道,那種很吸引男人的味道,她不懂那個詞叫嫵媚。
女子咯咯地笑,“聽說韓少爺一下子娶了兩位夫人,你怕是還沒和他圓房吧!”
陸可兒臉羞得通紅。
“這個韓江流平時看著溫和儒雅的,沒想著卻驚世駭俗的娶了兩位夫人,真讓人吃驚。”
陸可兒聽她直呼韓江流的名字,一怔,“你……認識我家夫君?”
“嗯,以前比較熟吧!那個時候……啊,從前的事不談,不過,兩女同侍一夫,瞧你這笨笨的小模樣,怎麼爭得過另一位夫人呢?”
“管姐姐對我很好,不需要爭。”
女子捂著嘴輕笑,笑得身肢都在顫動,“她那是做給別人看的,並不是真心對你好,你別傻了。若是你和她差不多大,兩人勢均力敵,你看她還對不對你好?女人要是爭風吃醋起來,那是很可怕的哦。誰不想得到喜歡男人的專寵?”
陸可兒眨眼,有些困惑。
女子突然嘆了口氣,“其實呀,一個女人若想幸福,不要嫁給你所愛的男人,嫁一個愛你的男人就可以了。愛上一個人,卻得不到他的心,真是生不如死。”
陸可兒靜靜地看著女子,這麼美麗的仙子為什麼會說出這麼傷感的話呢?她這麼的風情萬種,哪個男人會不愛她?
“嫁給所愛的人,即使得不到他的心,但可以天天陪在他身邊,為他做一些開心的事,也很幸福。”陸可兒說道。
“是嗎?”女子挑挑秀眉,“你喜歡上韓江流啦?可兒,你的心比你的外表聰明多了。但這樣的想法,你能得到什麼呢?做一個永遠的地守望者嗎?如果韓江流一輩子都不碰你,你會開心嗎?”
“他開心,我就開心。”
“他開心才怪呢,他喜歡的女人是別人的娘子。”女子哼了一聲,“不過,那個女子好象很幸運,居然得到那個冷麵人的心。你知道君問天嗎?也就是飛天堡的堡主。”
“他是夫君的朋友,我沒見過,但見過他的夫人,捲髮姐姐。”
“對,就是那個捲髮女人,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象個精靈一般。”
“捲髮姐姐很好!”
“她是好呀,我也羨慕她,如果當初我有她這麼幸運,也不至於走到今天的地步,活不象人,死不是鬼,不知何時是個盡頭啊!可兒,我瞧著你很投緣,以後你沒事就來我院中陪我拉拉話,我在這裡連個講話的人都沒有。不要告訴任何人,你見過我,你來了後,我教你如何對付那個假仁假義的管姐姐。”
就這樣,可兒成了這個小院的常客。午膳一過,她就悄悄鑽進了這個小院落。她在韓府也沒人說話,到這小院,女子就把她當成了很好的傾聽者,喋喋不休說個不停。
女子非常神秘,日日呆在小院中,哪裡都不去,脾氣很大,動不動會摔東西。高興起來,彈彈琴,畫會畫。可兒來了,她就愛和她說男女之間如何相處,怎樣吸引男人的注意力,怎樣的整人。可兒覺得她講的那些,和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不過她愛說,自己就專心聽。聽過就飄過,兩個人都是藉助對方打發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