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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雖然與堡主分開了,可是她的心一時一刻都沒有離開堡主。

    “夫人,你咬住我的手,這樣會好受點!”秀珠噙淚把手放到碧兒的嘴邊。

    “不……拿開!”碧兒晃動著頭,她好痛,全身都痛,那股撕裂般的巨大疼痛,讓她想尖叫出聲,可是卻發不出聲音。

    “舒妃!”乃馬真皇后端著碗湯站在床前,“把這碗提神湯喝了,這湯會幫你把失去的氣力補回來。你一定要用力,不然孩子再不出來,就要悶死在腹中,大人也會危險。”

    “湯……”碧兒重複著,嘴角浮出一絲輕笑,渙散的眼神突地清明,“真的有用嗎?”

    “嗯,宮中妃嬪生孩子之前都喝這種湯的。”

    “是的,娘娘!產婦沒有力氣時,都會喝提神湯。”一邊的穩婆也幫腔道。

    碧兒咬緊唇,努力撐起,“秀珠,餵我!”

    秀珠接過碗,本能地想先嘗。

    “放肆,這種湯你也敢喝?”乃馬真皇后瞪了她一眼,斥道。

    “我……”秀珠怯怯地看看碧兒。

    “這不是別的食物,不必嘗毒,皇后待我這麼好,我一定能順利生下孩子的。”碧兒用眼神安慰秀珠。

    秀珠遲疑了下,把湯藥湊到碧兒嘴邊,碧兒大口大口的咽著,一點都沒留下。

    乃馬真皇后滿意地笑了,“那本宮出去等舒妃的好消息了,大汗在御書房都快急瘋了,不止一次想往這邊沖,幸好本宮攔著。”

    “不要讓大汗進來,皇后……請出去吧,啊……”碧兒突地發出一聲慘叫,一種前所未有的劇痛象把身體生生地分成了兩半一般。

    “露頂了,露頂了!”御醫驚喜地叫道。

    房間中立刻又忙成了一團,又是紗布又是盆的。

    乃馬真皇后高傲地揚起臉,瞟了眼碧兒被汗水模糊的小臉,長睫眨了眨,欣然走出產房。

    這湯果真是提神湯,碧兒覺得體力象多出了一股神力,產道緩緩打開。穩婆大叫:“再用力,快,頭都出來了!已經出來了!”

    碧兒已經科到她所能忍耐的極限,尖叫起來!尖叫的同時,她聽到一聲洪亮的嬰兒哭聲。身體四肢百骸好像被車輪輾過,破敗不堪,都沒用了,如釋重負的同時已然奄奄一息躺在床上。

    “天……”御醫突然倒抽一口涼氣,“怎麼又露頂了?”

    正在替小孩洗澡穿衣的穩婆驚愕地回過頭,秀珠也嚇得探身過去。

    “啊……”碧兒體內再次湧上粉身碎骨的疼痛,她疼得都坐起身來。

    “還有一個……”兩個穩婆齊聲叫道,把孩子交給宮女,忙上前幫忙。

    “夫人,是兩個孩子,怪不得肚子那麼大。”秀珠又是哭又是笑的,嘴直撇。

    這一次,孩子沒有捨得折騰母親,乖乖地落到了御醫的手中。

    “秀珠,扶我……”碧兒筋疲力盡地說道,“我……要看看孩子!”

    秀珠哽咽地點點頭,扶坐起碧兒,讓穩婆把孩子抱過來。碧兒貪婪地看著這個痛得死去活來的小寶貝。看起來好小,眼睛緊閉。輕微的呼吸與心跳證明他們是個活生生的小東西。可是也好醜哦,皺皺的,紅紅的,看不出來象誰!

    “夫人,一個小堡主,一個小小姐,小堡主是哥哥,小小姐是妹妹!龍鳳胎哎,堡主要樂瘋了!”碧兒百感交集地說道。

    “君仕林,君詩霖……”碧兒伸手想摸摸孩子,“上帝……”她突地感到生孩子的地方突地湧出一股熱流,手無力地在空中搖擺。

    “天……老天……”正在處理傷口的御醫臉刷地白了,舒妃娘娘的體內的鮮血象決堤的洪峰,一波波地往外衝出,堵都堵不住,“大出血……”這是產婦在生產過程中都怕遇到的狀況,也是最最危險的。

    “什麼?”穩婆們身子一哆嗦,驚恐地回過頭,嚇得捂住了嘴。

    血很快染紅了床褥,流到了地上,備產的每一塊布巾都沾上了血,濃重的血腥味瀰漫在產房內。

    “夫人怎麼了?”秀珠尖聲哭了出來,感到碧兒的身子在一點點下沉,嘴唇開始發白、發青,臉色失去血色,眼瞳開始擴散,手指的溫度在一點點流失。

    豆大的汗珠從御醫的額頭往下滾落。

    穩婆們呆若木雞,產房中只聽到秀珠一聲聲淒涼的哭喊。

    “夫人,夫人……”

    門外等候的乃馬真皇后溫婉地傾傾嘴角,拎起裙擺,盈盈往御書房走去。

    “不要哭……”抓住最後一絲神智,碧兒奮力睜開眼,只是音量已經小到不能再小了,秀珠不得不俯身湊在她嘴邊。

    “和君南把孩子……帶回飛天堡……告訴老公……我愛……他。”

    她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費力地說著。

    “夫人……”秀珠已經哭得接不上氣來。

    碧兒還想說點什麼,突然覺得胸口好熱,身體又產生那種撕裂般的疼痛,她抱住頭大叫,身體卻輕了起來,似乎有一個力量挾住她的靈魂,往上飄去。她想抓緊秀珠,黑暗象一個巨浪猛地撲面而來,舉起的手慢慢地掛落在床邊,她不甘心地緩緩閉上了雙眼。

    昨宵庭外悲歌發,知是花魂與鳥魂?

    花魂鳥魂總難留,鳥自無言花自羞。

    願儂此日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

    天盡頭,何處有香丘?

    未若錦囊收艷骨,一杯淨土掩風流。

    質本潔來還潔去,不教污掉陷渠溝。

    老公,永別了,我愛你!

    “夫人你醒醒,醒醒呀!”秀珠哭喊著,拼命地搖晃著碧兒的身體,碧兒一動不動。

    御醫耷拉著肩,目光定定地看著地上的血跡,象傻了一般。

    穩婆們抱著兩個哇哇哭著的孩子,淚水止不住的滴落。

    “君南,君南……”秀珠象想起什麼,瘋了一樣,跑出產房,狂叫著。在遠處等候的君南愕然回頭。

    “快去君府喊堡主,夫人她……她……”碧兒沒有說完,一個高大的男人突地把她推向一邊,跌跌撞撞地往裡衝去。

    君南重重地閉了閉眼,手握成拳,他點點頭,咬住唇,兩眼血紅地轉身往宮門跑去,這次誰也沒有攔阻他。

    “碧兒……”產房內傳出窩闊台撕心烈肺的喊叫聲,一聲一聲,催人淚下。

    五十五,花落人亡兩不知(下)

    五十五,花落人亡兩不知(下)

    秋真的深了嗎?

    天灰濛濛地,像要遮掩什麼,陰霾了一天還不夠,入夜後,也霧氣瀰漫,仿佛穿越長街便要熨濕衣衫。

    沒有月光的夜晚,紅的燈籠晃著,映著忙做生意的商行。

    夜市喧譁,沒有月光,人潮一樣熙攘。不歸樓燈紅酒綠,熱鬧非凡,今夜一樣賓朋滿座。

    重陽節剛過不久,滿街的jú香依舊。沿街的紅燭搖曳,一點點的微光,在霧氣里顯得特別風流,像一痕一痕划過地面的流星。

    向來鎮定自若的君南今夜失了冷靜、沒了風度,狼狽不堪地奔跑著,顧不上髮絲被風吹亂,來不及拭滿頭滿臉的汗水,就是喘氣也不敢停下。

    終於,君府近在眼前了。

    “南兒?”君總管訝異地看著跑進來的君南,愕然抬首。君南只是搖搖手,忙不迭地穿過曲廊,往裡奔去。

    廂房中沒人,庭院的涼亭中立著一個孤單的身影。

    君南停下腳步,默默地站了一會,才輕輕喚了聲,“堡主……”

    這一聲,不知為什麼,聽得君問天心底一窒。“哦,是君南啊,回府啦!”他象平時一樣招呼,轉過身來,好象君南沒有離開很久,而只是剛出去了一會。

    君總管和王夫人一幫女眷們與君南前腳後腳地追了過來,但只是遠遠地站著,不敢出聲,每個人心中不約而同地打著冷顫。

    “恭喜堡主,夫人剛剛為你生下一對兒女,小堡主是兄長,小小姐是妹妹!”君南字字句句清晰地說道,唯恐語意不明。

    後面的女眷們失聲驚呼。

    君問天挑起一眉,看他一眼,便施施然踱下台階,“哦!是嗎?那你是送孩子回來的嗎?”他朝後看了幾眼,沒有發現秀珠。

    君南低下了頭,咬住唇,感到一臉的冰涼,他一摸,原來是淚。“不,我是來請堡主進宮接夫人回家的。”

    黑暗中,君問天的身子晃了晃,他輕笑道:“她還願意回這個家嗎?”

    君南抬起淚濕的雙眼,嘴唇顫抖著,“事實上,夫人她已經回家了。只是不知她是去了飛天堡還是回了君府?”

    君問天突然一動不動,寒眸冷冷地盯著君南。

    “堡主,快進宮吧!夫人和小堡主、小小姐都在等你呢!”君南說不下去,悲痛地扭過頭。

    “君總管,備馬……”君問天沉著自在地吩咐道,抬步上前,不知是拌到了什麼,他突地一個趔趄,直直地跌倒在台階上,額頭重擊在石板上的聲響讓所有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氣。

    君南上前來扶,他搖頭,撣撣灰塵站起身,平靜地往府門走去,經過王夫人身邊時,他停下笑了笑,“娘親,聽到沒有,碧兒給你生下孫子和孫女了,這次,她真的要回來了,你快讓人把廂房收拾好,燃燭、點香、熏被、熬湯……”

    王夫人已經預感到發生了什麼,按住心口,拼命地咬著唇,不敢哭出聲,只是拼命地點著頭。

    其他女眷們也紛紛紅了眼眶。

    一路上,君問天沒有再出聲,君南幾次開口,他都擺擺手制止了。他臉上的神情出奇的平靜,舉止有條不紊。

    風吹入馬車內,他身上衣袂緩緩飄動,一雙寒眸漆黑如子夜。

    皇宮的大門今天破例洞開著,幾盞燈籠在風中輕輕晃動,糊著的羊皮紙象是漏了點fèng,發出嗚嗚的悲啼。

    馬車一路通行無阻,直到後殿的宮門前,君問天跳下馬車,大步向寢殿走去。

    宮女和太監驚恐地看著這個俊美的男人,他身上凜然的森冷,似乎連鬼都會不寒而慄。

    人群如潮水突地分開兩邊,讓出一條寬敞的道,直通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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