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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二夫人。”哲別抬手。
不想看這種惡俗的畫面,碧兒噘起嘴,低頭看著忽必烈,使了個出去的眼色,忽必烈會意地擠下眼。
“君堡主,小王出府很久,該回去了。改日再來拜訪堡主和夫人們。”他脆聲說著,好奇地瞄了眼白翩翩,一個瘦仃仃的女子,哪有姐姐好看。
“用過午膳再走!”君問天客氣地說。
“不了,君堡主,今日是娘親的小壽辰,我想給娘親買點脂粉之類的東西,可否請堡主夫人一同幫我挑一下。”
碧兒有些吃驚地眨眨眼,到底是元世組,果真慧黠異人,這藉口找得無暇可及。哲別冷著臉,微微一點愕然。
君問天沉吟一下,“當然可以!夫人,挑完就早點回府,讓丫頭陪你同去。”
碧兒恬然一笑,“知道了,夫君。”什麼丫頭,找人監視她的吧!
哲別騎馬,碧兒與忽必烈坐車,丫頭被她推到外面和車夫同坐。“姐姐,我想通了那個道理,得人心者得天下,是不是?”
碧兒親了下他粉嫩的臉腮,“完全正確。姐姐今天心情不算好,下次來一定好好和你講課,歷史、地理、文學什麼的都可以。”
“不要在意那個二夫人,她弱不禁風似的,君堡主不會喜歡很久的。”忽必烈聳聳小鼻子,紅著臉安慰道。
碧兒“噗”地笑了,“你到底是孩子,還不是真正的大男人,到大了後,就會喜歡那種小鳥依人似的柔弱女子,最起碼能激起男人臌脹的保護欲。”
“我大了也只會喜歡姐姐這樣的。”
碧兒拍拍心口,俏皮地對忽必烈傾傾嘴角,“哇,你這樣一說,我心情好多了。呵,小王子,請把我送到四海錢莊,可以嗎?”
“你找韓叔叔玩啊?”
“我找韓叔叔有事,可是你看到的,君堡主規矩很多,我根本出不來,謝謝你幫我找了個好藉口。”
“沒關係,以後我去君府,就帶你出來玩,想去哪裡都可以。”
“那我等著嘍!”
自來大都後,她出門不是轎就是馬車,還沒逛過大都城呢!碧兒由丫頭扶下車,和忽必烈揮手道別,哲別抿著唇,冷硬地凝視她良久,拍下馬,向忽必烈的馬車追去。大都城,相當熱鬧,到處有小販的叫賣聲,也有人耍雜技賣狗皮膏藥,賣字畫、算卦的也有。街人大都是蒙裝打扮,但中原人也不少,甚至還有幾個紅頭髮高鼻子的外國人。
四海錢莊位於大都城最繁華的地區,挑廊高閣,十幾扇朱紅大門,裡面是一長排古雅的櫃檯,一式青色長衫的夥計熱情地迎來送往。碧兒有點緊張,手輕輕握成拳,偷偷往裡張望了下,人很多,都是商人裝扮,背著大大的褡褳,就是沒看到韓江流。
“這位夫人,你有什麼事嗎?”一個小夥計剛送客轉身,瞧見碧兒探頭探腦的樣,心中有些訝異。四海錢莊很少有女子進出的,女子喜歡的是綢莊繡坊、胭脂閣。
碧兒臉一紅,“我想找你家少爺。”
小夥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幾眼,“你是……?”
“飛天堡的堡主夫人。”跟著的小丫頭快嘴快舌。
夥計立刻眉開眼笑,“真是失敬。夫人,你請進來等會,我這就去請少爺。”
“不,我就在這裡等著。”碧兒搓著腰間的一根絲絛,心怦怦直跳。
夥計笑了下,麻利地跑進莊中,不一會,韓江流出來了。
四目對視,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碧兒扁扁嘴,眼眶一紅,自責地不敢多看。韓江流瘦削、憔悴,頰骨高出幾許。
沒用早膳,現在又近午時,她的肚子生氣地發出抗議。
“餓了?”韓江流溫聲道,眼中閃過掙扎的憐惜。“這附近有家茶鋪,裡面有江南的米糕和湯圓,吃那個很暖身。”說著,他欲牽她的手。
“啊!”抓的恰巧是她的傷臂,她失聲痛呼,小臉扭曲成一團。
韓江流一怔,捲起她的衣袖,手腕處青紫得發黑,“誰幹的?”俊容凜厲,他心疼地問。
“沒什麼的。”碧兒縮回手臂,“我來是有事想和你說的。”
韓江流閉了閉眼,改牽她的另一隻手臂。對面新開的陸家當鋪,一個著藍袍的中年男子站在店中,眯著眼看得分清。
茶鋪很乾淨,有大廳也有包間。韓江流讓夥計給丫頭挑最好的上,坐在廳堂中等,自己領著碧兒進了個包間。丫頭在大戶人家呆久了,很有眼頭見色,埋頭吃喝,不管身外之事。
夥計急急地送進來一大壺茶,幾碟米糕、幾碗湯圓進來。
傷的是右臂,碧兒拿不起筷子,只得用另一隻手端著湯圓碗喝了幾口。韓江流嘆了口氣,把碟子拿過來,米糕夾成一小塊一小塊,然後,細心地餵著碧兒。碧兒自然地張開嘴,吃著吃著,眼中突地湧出淚水,大顆大顆地滴在湯圓碗中。
“韓江流,對不起,我誤會你了。”她撲進韓江流懷中,哭得唏哩嘩啦。
韓江流遲疑了下,慢慢抬起手,抱住她,頭埋在她頸間,眼中一片晶瑩。
“我太自以為是,亂說一氣,韓江流是頂好的人,他才不是那些利慾薰心的惡人。韓江流,原諒我好不好?”她抬起一雙淚眼,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韓江流把她抱坐在膝上,心疼地替她抹著淚,盯著她粉紅的櫻唇,心跳如鼓,“妹妹,我沒有和你生氣。但是……”
“沒有但是,不准說但是……”碧兒用左手捂住他的唇,“我知道我錯了,你還願意等我,對不對?”
韓江流心折地閉下眼,緩緩抬起她受傷的右臂,放在唇間細細地吻著,似乎想把那疼痛吻去。“碧兒,我可能沒有那樣的福氣得到你。問天是個不錯的人,他是我多年的好友,我了解他的為人。現在,你們相處得也不錯。跟著我不一定有跟著他好,不要……再勉強自己了……”
碧兒呆住了,“韓江流,我……和君問天相處得好只是表面上的,那也是協議的一部分,我……不喜歡他,我喜歡的是你。”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妹妹,我們認識雖然不久,可是卻覺得象一起很多年。你……好好的……快快樂樂的,我就開心了。”
碧兒心突地一揪,疼得她腰都直不起來,低下眼帘,縮回右臂,站起身,背向她。男人想和你分手時,都要說得這麼冠冕堂皇嗎?她處心積慮地跑出君府,不是想聽他說這些的。“韓江流,你不想等我是不是?”她不願意繞圈子,直接地問道。
韓江流咬著唇,“你……是我好友的夫人,等你……本來就是不應該的。妹妹,問天……”
碧兒用左臂急急地揮了揮,“君問天有多好,我會自己看。嗯,我……知道了,讓你等一個已婚的女子,確實是為難你了。那天晚上,誤會你了,說了許多很重的話,你不要往心裡去。我……吃飽了,謝謝你的招待。再見!”這就是失戀的滋味嗎?心疼得象要死去,身體的氣力象被抽盡,腿邁不上前,眼淚忍不住,可是還要顧及尊嚴,挺直身,一步步往外走去。
“妹妹!”韓江流從身後環住她的腰,淚水縱橫。
“韓江流,鬆手,我是君問天的夫人,你是正人君子,朋友妻,不可欺。這沒什麼的,以後我們還會見面,又不是生離死別。我要回府,君問天還受著傷呢!”她把嘴唇都咬破了,才勉強說出話來。韓江流已經不是從前的韓江流了,她不能把他當媽媽,也不能當兄長,更不是她能喜歡的人,不能依賴。愛情真的好嬌弱,一個誤會就這樣抹去了。她道過歉,也投懷送抱了,可是結果沒有改變。
她比所有的人都超前一千年,好象比誰都聰明,可是在情感面前,同樣束手無策。什麼遠遠的……美麗的小鎮……都不可能了,她要陪著君問天到老到死,一眼望不到前的黑暗。“我……很會闖禍,也只有你包容我。呵,照顧我這麼久,我都沒有回報你……幹嗎說這些……我走了……”
她掙開他的懷抱,踉踉蹌蹌跑出茶莊,埋頭吃喝的丫頭沒有看到她。她在大街上,茫然地走著,不知道君府在哪一個方向,她就是走著,走著。這次,韓江流沒有追上來。
天灰灰的,雲層壓得很低,風在街上肆意咆哮,她艱難地邁著步。一駕青昵的馬車從街頭駛來,馬蹄陣陣,經過碧兒身邊時,車夫突然一揚鞭,不慎碰到了碧兒的腿,碧兒一個趔趄,跌倒在馬車前。
車夫急忙拉住馬韁。“怎麼了?”車簾一掀,一個絕麗如仙的女子伸出頭來,聲音悅耳如玲。
三十,風裡為誰痴?(下)
三十,風裡為誰痴?(下)
她從來就不是純潔善良的天使,今天這一天夠遜的了,先是被君問天威脅,接著是哲別的恫嚇,然後韓江流的拒絕,現在莫名其妙地來挨了這一鞭子,所有的鬱悶都堆到了一處,化成一束干透的木柴,突地就點燃了。碧兒雙眼危險地一眯,拂開車夫欲攙扶的手,左臂撐著地,咬著牙爬地身,冷聲問道:“這位兄台,請問這裡是鬧市口還是荒野地?”
車夫一愣,求救似的看著車上的絕色女子。
“不要東張西望,回答我的話。”碧兒的音量大了起來。
車夫支支吾吾,撓撓頭,“是鬧市口。”
“原來你也有眼睛呀!”碧兒瞪著他怒吼,“既然是鬧市口,你把車駛那麼快幹嗎?想糙菅人命?滿街都是人,你一駕馬車占了那麼寬的車道就已經夠過分的,到了我身邊,還拼命抽打馬,我嚴重懷疑你有暗殺我的嫌疑?”
“沒……沒這回事!”車夫驚慌地直擺手,“這位姑娘,我……是有急事……
。”
“哦,你有急事就有理由在大街上橫衝直撞,滿街跑的都是閒人?你少找藉口,誰沒有事,我也有事,手臂還疼著呢,我有在路正中橫著走嗎?品德差就是差!”
車夫張了張嘴,被碧兒堵得一句話也回不上。
車上的絕色女子看了一會,微微一笑,終於啟口了,“姑娘,請上車來,我們好好講話,你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了。”她指著四周看戲的街人,好心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