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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天,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些丫頭、老媽子,我雖然用銀子堵著她們的嘴,但她們一定要嘴癢的時候,只是仰山沒有證據,他不好亂說,只是提醒我,作為堂嫂,該為你覓個好人家的小姐了。”
君問天在床尾騰出一塊地方,坐了下來。
朱敏從床上稍稍撐起,靠在繡枕上,對自己除了及腰的黑髮外,全身上下一絲不掛,似乎熟視無睹。
“你別看仰山平時對你唯唯諾諾的,但我覺得他心機陰沉,象是個兩面人。他在人前對我極是寵溺,可是他回到家,陰冷得令我發懾,問天,我有點怕他。”
君問天沒有穿外衣,白色的綾羅內衫更顯出他的俊雅倜儻,結實寬闊的肩膀,迷人的胸膛,朱敏注視著他,眉目間的惶惑消失了,情不自禁向他伸出手。
他漠然地推開。“然後,你就想讓我娶妻了?”
她吸了一口氣,“我沒有辦法,心裡妒忌得要死,卻不得不接受。問天,你遲早是要娶妻的,飛天堡偌大的家產總要有個繼承人,也該有個女主人。只要你娶了妻,就能消除仰山的懷疑,也能繼續擁有我。問天,我情願的,一輩子做你的情人,只要你需要我,我都是你的。”
君問天沒有表情地瞄了她一眼。“我若娶了妻,我們兩個還能見面嗎?”
“當然,我是你的堂嫂呀!我們是親戚,當然可以見面的,除非你不要我。”她撒嬌地圈住他的肩,坐上他的大腿,飽滿的胸部在他懷中揉搓著。
“如果我的夫人很精明呢?”他的語氣帶著諷刺的味道。
“沒關係的,總會想出辦法。白蓮不是也精明嗎?”
“不准提她。”君問天發出一聲惱的喉音,把她扔到床上,起身穿外衣。
“問天!”她披了件薄紗,爬下床,怯怯地喊他的名字,把臉偎著他的後背。“我知道你心裡難過,不想很快成親。可是問天,你都二十七了。我愛你,希望能繼續和你一起,像從前一樣小心,不會有人知道的。成親吧!”
他身子一僵,“你好象已經有不錯的人選了。”
朱敏嬌眸詭異地一眯,扳過他的身子,“舒員外家的小姐,你覺得怎樣?”
他眨眨眼,“我該認識她嗎?”
“就是那天在綢莊外面遇到的一個非常俏麗的小女子,講話柔柔的,非常乖巧、可人,叫緋兒。”
“也很無知、幼稚吧!”他一下看出了她的打算。
朱敏臉一紅,“你不是想找個身家清白的小姐幫你生個繼承人嗎?你有我,大都城裡還有白姑娘,其他還有誰,我就不知道了,太聰慧的女子,你想要嗎?舒園現在破落了,但名望還有,受慣了貧窮,如果嫁到飛天堡,就等於掉進了天堂,她會安於現狀,不敢對你有什麼要求的。這不是好事嗎?”
君問天深究地看著她,沒有作聲。
“乖巧、可人的女子,會安安靜靜地呆在飛天堡里,我可以和她做個好朋友,以後不就有千百個藉口去見你嗎?還有,問天,你不是想要紅松林那塊地嗎?那塊地就是緋兒小姐的陪嫁。娶了她,你會省心,又可以趁機擴大你的馬場。”她不遺餘力地繼續遊說。
君問天蹙著眉,沉思了。對,那塊地,他曾想花重金把它購過來,偏偏舒富貴就是不肯出手。
朱敏知道自己說中了他的心思,繼續說:“緋兒是飛天鎮上最漂亮的小姐了,一直深居閨閣,會女紅、懂禮規,娶了她,一定會幫你生個非常英俊的繼承人的。”問天,你若想和我一起,就趕快成親吧!不然,我就只得和你分開了,那種痛苦我連想像都難以言喻。你不知仰山看著我的目光有多可怕。“
君問天微閉下眼,穿好了外衣,”知道了,我會考慮這件事。“
她仰望著他,俊眸正好對上她雪白的肌膚。
“你會慎重考慮嗎?”
“當然,成親是件大事。”
她笑了,櫻唇貼上他的,密密地吻了一會,“考慮好了,就早點定下來。為我,為你,好嗎?”
他沒有回答,輕輕推開她,披上披風,打開門,堅決地走向夜色之中。
十八,堡主夫人(下)
十八,堡主夫人(下)
糙原入冬了,糙慢慢地枯黃,遠遠看去象一塊愁眉不展的布匹,紅松林的葉子落盡了,枝杆顯得越發地高挺,湖水還沒結冰,淙淙地流著。
碧兒托腮坐在舒園後面一個殘破的亭子裡,對著一園的蕭瑟,幽然地發呆。身邊的廊欄上綁著她隨著扎的糙蟲,在冬風中飄揚。
來蒙古快三個月了,每天吃了睡,睡醒了又吃,不用上班,不用上學,連本消閒的書都沒有,更別談看電視、聽音樂了,純粹混光陰似的。以前,她特別嚮往有一天能這樣自如地生活,現在真正過上去了,才知道這還真不是人過的日子。
假山後有人影移動。
她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下,沒有動。除了沈媽,還能有誰呢?
“二小姐,外面有位姓韓的少爺要見你!”沈媽非常驚訝地對她說,“你認識他嗎?”
碧兒眼中一亮,拎著裙裙跳了起來,“韓江流,他在哪裡?”二個多月不見,她好想念他。
“就在園外。”沈媽錯愕了,足不出戶的二小姐怎麼會認識那麼貴氣又英俊的公子哥?
碧兒撥腳就往園外跑,走到中途,她突然折身,轉向舒夫人的廂房。舒夫人和緋兒面對面,在繡著鞋面。
“娘親,你出來一下。”她對舒夫人耳語,引來緋兒的惱怒,但她不管。
舒夫人放下針線,納悶地由她拉出來。“娘親,四海錢莊的韓少爺來找我有事,我出去見下他,好嗎?”她答應過不再讓舒夫人操心,見下韓江流不過一刻時間,但她知會下舒夫人,是對娘親的尊重,免得她緊張起來,又大叫大吼,說碧兒勾引人家韓少爺。
舒夫人一愣,“韓少爺特地來找你的?”
“嗯,我就出去見他一下,不會很久。我和他是好朋友,娘親你不要擔心,我有分寸的。”
舒夫人眨了眨眼,心中象在盤算著什麼,她試探地問,“韓少爺是不是對你很好?”
碧兒點點頭,“對呀,他人很好的。”
“好,那去見吧,要有禮貌。哦,天啦,你這個頭髮!”舒夫人以手作梳,狠狠地把碧兒的頭髮按了按,皺著眉,又回屋拿了根綢帶,幫碧兒紮成長瓣放在身後,然後又拉拉她的裙衫,“唉,也該給碧兒做幾件衣裳了。”
“我沒關係,現在的就很好。”她一身青色的舊裙,很耐髒。“那我去啦!”碧兒打過招呼,蹦跳地跑向園外。
“碧兒見誰去?”緋兒嘟著嘴,沒好氣地問。
舒夫人嘴角噙著一抹興奮的笑意,剛要回答,忽聽到舒富貴大呼小叫地從客廳中跑出來,手中拿著一張拜帖。“夫人,快來,快來。”
“出什麼事啦?”母女倆被他聲音里的緊張嚇住了,一起沖了出去。
“緋兒,你回屋,我和你娘親有事要說。”舒富貴停了下來,瘦削的臉上滿面紅光。
緋兒有些不情願地轉過身,但等父母一進去,又躡手躡腳地靠到門邊。
舒富貴拉著夫人,神秘地回到客廳。“你手中拿的是什麼?”舒夫人問。
舒富貴就象要宣布一件天大的奇聞似的,“飛天堡今天早晨特地讓家僕送來君堡主的拜帖。”
“拜帖?”舒夫人怔了下,“他說要來幹嗎?”
舒富貴得意洋洋地翹起二郎腿,“他說他明天午飯後和飛天鎮的商會會長來拜訪我,希望我們兩家能做進一步的交往,而且,他還希望能見下舒小姐。”
舒夫人張大了嘴呆呆地看著他。
“他為什麼要見我?”緋兒從門外衝進來,惶恐地問。
舒富貴沒有怪罪緋兒的闖入,而是用自豪的目光打量著女兒,“緋兒,你就快從舒園這塊糙地飛上枝頭做鳳凰啦!想想看,那麼大的房子,用不盡的銀子,吃飯、穿衣都有人侍候,在鄉間呆厭了,還能去大都里住住。天啦,我真沒想到,他真的要娶我的緋兒了!”
緋兒的臉唰地白成一張紙,“君堡主……他……為什麼要娶我?”
舒夫人也清醒過來,臉上沒有一絲喜色,心事重重地坐了下來。
“當然是衝著你的年輕、美貌,還有紅松林那邊地呀!”舒富貴心酸神迷地拍拍腿,“夫人,我算得准吧!”
“爹爹,我不要嫁!”緋兒眼眶一紅,上前抓住舒富貴的手,懇求道。
“放屁!這天上掉下來的好事,你竟然說不嫁。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嫁君堡主?堡主夫人剛剛下葬,大都城裡就有許多達官商賈托人來打聽了。若不是他想紅松林那場地來護展他的馬場,他會選你?緋兒,婚姻大事,父母作主,回房去,這裡沒你說話的地方。”舒富貴一瞪眼,眉毛一豎,輕吼道。
緋兒一向也被嬌寵著,什麼時候被父親這樣凶過,她一跺腳,任性地叫道:“不管怎樣,我就是不嫁。飛天堡再好,我也不嫁。”
“啪!”舒富貴對著她,迎面就是一掌,眼紅紅地,“滾回你的房去!嫁與不嫁,我說了算!窮得叮噹響,我都沒賣那塊地,就是等的這一天。嫁給他,我們舒園才能翻身,你爹和你娘下半輩子才能衣食無憂,你想不孝嗎?”
緋兒捂著紅腫的臉,嚶嚶哭著跑了出去。
“老爺,”一直沉默不語的舒夫人突然開了口,“我尋思著,緋兒好象是不能嫁。”
“夫人,你也瘋了嗎?”
“不是的,”舒夫人眉頭緊擰著,湊到他耳邊,“我聽別人說君堡主和他堂嫂偷情,在大都城裡還和一個jì女交好,還有人說他的夫人是被他掐死的。”
“荒唐,荒唐!”舒富貴直跺腳,“這一定是妒忌咱們家的那些婆婆媽媽亂嚼舌頭的。君堡主有的是錢,什麼樣的女人玩不起,哪需要偷情。玩jì女又怎麼樣,那是風雅,你懂不懂?他那位夫人,你也見過,兩個人恩恩愛愛的,是在湖上遊船淹死的,還說他掐死,真會編。夫人,你頭腦清醒點,緋兒嫁過去,吃香的喝辣的,咱們也能跟著過上好日子,我們倆早就盤算過了,你怎麼現在又猶豫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