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沒有手錶,也搞不清現在是幾點,估計離天亮也不會太久了。可能是還不太適應硬梆梆的木板床,蓋在身上的被又有點異味,四周太安靜,又沒有路燈,環境太陌生,她的神經自發地處於警戒狀態。
第N次從床上坐起,碧兒估計數老虎,睡神經也不會妥協,她放棄入睡,披了外衣,開了門,坐在台階上,手托著下巴,對著天邊那輪清冷的秋月發呆。
李白對月詩情滿懷,她對月怎麼就沒有一絲感覺呢?
牆角不知是只蟋蟀還是只蛐蛐,拉長了聲叫個不停,先高后低,然後還保持準確的節拍,聽起來清亮柔和。不過只持續了一會,秋蟲累了,停止了鳴叫,碧兒的眼睛也有點撐不住,上下眼皮打著架,頭一頂一頂地打著瞌睡,但是耳朵卻還醒著,樹上飄下一片樹葉,她都戛然驚醒。
“吱”,碧兒猛地睜開眼,她聽到隔壁緋兒的房門一響,門輕輕地被打開了,一個人影悄悄探出頭,兩邊張望了下,察覺沒有動靜,躡手躡腳地走了出來。
那嬌小的身影,不是緋兒嗎?難道她在夢遊?
碧兒詫異地瞪大眼,剛剛湧上的一點睡意全沒了。
她的房間與緋兒的廂房隔著一個圓形的院門,院門邊的樹又長得茂盛,她可以從台階這邊清楚地看到緋兒,而緋兒卻看不到她,當然,誰又會想到她這大半夜的,台階上會有人呢?
正納悶時,“嗖”地一聲,碧兒感到一陣涼風拂面,眼半眨之間,一個黑影從圍牆外跳進園中,瞬刻掠過院門,停在緋兒的廂房前。
“將軍!”緋兒一聲壓低音量的驚喜嬌呼,兩個人飛快地抱在一起。“緋兒,想死我了。”粗獷的男子低啞嗓音。
碧兒掐了掐掌心,上帝,緋兒不是夢遊,原來是和男人幽會呀!想不到緋兒也不是個乖乖女,她不禁來了興趣,又犯起娛記的職業毛病,把身子趴得更低,眼眯著,聚光盯著院門外的兩個人。
哇,真是火爆哦,緋兒象嵌在男人的懷裡,兩個人貼得沒有一絲fèng隙,法式深吻吧,她聽到男子粗重的喘息還有緋兒嬌柔的嚶嚀,緋兒緩緩扭動身子,男子喘息加重,變成了呻吟。
碧兒看得不禁心跳加快,臉都紅了,但她不想挪動視線,免費的激情秀,她可不想錯過,就是手中沒有相機,不然偷拍下來,以後緋兒對她橫鼻子瞪眼的,她拿出來嚇嚇她。
看著看著,碧兒有點急了,那個男人怎麼一直背對著她,害她到現在都沒看到他的模樣。
“將軍,緋兒不行了。”緋兒嬌喘著求饒,男子淡笑放開她,但仍緊緊地把她抱在懷中。
“說好過個十天半月就過來看我,怎麼讓我等了這麼久?”
“我有軍務要忙,新招收的士兵們要操練,忙得分不開身,可是緋兒一直在我的心裡。”
“假的!”緋兒撒嬌地仰起頭,男子印上密密的一吻,拉著她的手放在胸前,“千真萬確。”
壞了,壞了,碧兒直眨眼,連呼吸也象要停止了,她怎麼又產生了錯覺,覺得這男子的聲音好象在哪兒聽過呢?
“軍隊馬上要開撥向西遼進軍,也不知何時才能回大都,這次我們的分離可能要長些了。”男子深情地撫摸著緋兒的臉龐,微微側過臉。
碧兒猛地死命地堵住嘴,把一聲尖叫硬生生塞回。她看到了那個男人的臉,那個戴著半張……笑面面具的臉。
穿越那個晚上,在糙原深處,她曾見過這張面具臉,抱著從棺材中爬出的絕麗女子。
那是夢?現在也是夢嗎?她拼命地掐自己的大腿,疼,疼得她在呲牙,這不是夢,那麼,面具男人是真的存在了,還是蒙古流行這種笑面面具?
“將軍……自從一年前,緋兒在飛天鎮上與你一見鍾情,承蒙將軍憐愛至今,緋兒一直盼望著將軍能早日托媒人過來說親,這樣,緋兒就能和將軍終日廝守,為將軍持家、生子。可緋兒一等再等,將軍怎麼都沒個信呢?你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爹爹已經四處放風,讓別人來舒園提親了,將軍,你讓我怎麼和爹爹說呀?”
緋兒一雙小手一時一時的摸索,輕撫著男子的髮絲,頭依在他肩上輕輕地抽泣著,“你是不是不想娶緋兒呀?”
“我做夢都想。可是緋兒,你知道我現在連個家都沒有,才被提撥到小王爺的副手,我必須要好好表現,才能得到小王爺的信任。現在,我如果向你父親提親,他一定捨不得把你嫁給我的,等我到了戰場上立了功,再升了職,那時候提親,成功率會更高點。等我幾個月,這次西遼戰役不會很久的,明年征討西夏前,我一定會把你娶回來。”
“說話要算數哦!”緋兒嬌嬌地一嘆息,信了。“那我儘量和爹爹拖,將軍你一定要快,不能拖到明年春。”
“放心吧!”男子欠下身,細吻著她,像是承受不住她綿綿的情意似的,兩個人又扭成了麻花般。
碧兒拍拍額頭,有些事不易推搞,推敲多了,答案有點驚人,但有一點她聽出來了,這個將軍在忽悠緋兒。稱之為將軍,在大都也是有頭有面的人吧,以舒園這樣的破落地主家能有這樣的女婿,還不樂壞了她那個賭鬼老爹,什麼有家沒家,全是推託。再者,古代女子規矩那麼多,和緋兒都親熱到這個份上,深夜幽會出格的事也做了,提親又不是成親,怎麼也得讓緋兒心裡有個底。見個面都戴個面具,擺明了被別人撞見,不想被認出真實面孔,鬼鬼祟祟的,象見不得人。
戰役有時間預算嗎?戰爭打起來,何時結束,誰也說不準。
緋兒平時一幅聰明樣,遇到這事怎麼變笨了呢?
她愛喜歡就喜歡吧,反正不關她的事,碧兒撇撇嘴,不想看了。
“緋兒,你是不是有個妹妹?”男子鬆開緋兒,湊在她耳邊輕輕地問。
碧兒心“咯”了一下,耳朵陡地豎起來。
“你……怎麼知道?”緋兒突地緊張起來。
男子冷濘地一笑,“今兒在街上聽別人說起來,她是不是很特別?”
“將軍!”緋兒倒抽一口涼氣,“她是她,我是我。只要我們一成婚,爹娘就會把她嫁得遠遠的,永遠也不會和我們來往,也不會丟我們臉的。”
“呃?”男子有點震驚。
碧兒好想為緋兒的鐵面無私大聲叫好,順便再鼓鼓掌。她丟他們的臉?少來吧,先為自己祈禱祈禱,也不知有沒有那個福份做將軍夫人呢!她嘲諷地傾傾嘴角,又把頭轉了過來。
“我妹妹她……有點瘋瘋癲癲的。”緋兒象在說什麼家醜,很過意不去,“將軍,你不會為這個嫌棄緋兒吧?”
“她一直和你們生活在一起嗎?”男子深究地看著緋兒。
“嗯!”
“她出過遠門沒有?認不認識什麼人?不,她有沒有什麼異項?”
驚訝的人換成了緋兒,“將軍,你說什麼呀,碧兒就是一個傻丫頭、瘋丫頭、笨丫頭,她能有什麼異項,不會女紅,不會做事,不識字,只會闖禍。”
“哦!”男子拖長了音調,冷冷一笑,“那可能是我多慮了。緋兒……”男子突地抱起緋兒,“明早我就要走了,我……可以嗎?”
真是做作,碧兒好笑地挑挑眉。
“當然……”緋兒圈住男子的脖頸,“我……本來就是將軍的。”
男子大步跨上台階,急不可耐地走進緋兒廂房,門輕輕地關上。
碧兒托著腮,凝視著廂房的門。不知道裸裎相見時,那個男人會不會搞下面具?她真想走過去,象電視劇中,把窗紙掏破了,看看。
想想作罷了,他愛是誰就是誰,兒童不宜的事,她一樣也不宜。二十一世紀,戀愛男女上床是件普通的事,想不到一千年前,女子也這麼大膽,就在自己的家中。碧兒對緋兒真的要高眼相看了。
就是不知,避孕工具現在還有沒有人發明?碧兒拍拍身上的塵土,邊回房邊想。
十五,出殯
十五,出殯
飛天堡堡主夫人今日出殯。
前面法鼓金鐃,幢幡寶蓋,披著法衣的和尚走在前面,中間是扶喪的抬著棺材,後面跟著一群披麻戴孝的孝子賢孫,哭聲震天。
飛天鎮的居民把路邊的道都擠滿了,一個個屏氣凝神,看著殯殮隊緩緩移動。
碧兒揉著惺忪的雙眼,打著呵欠從廂房中出來,有點不適應日上三竿的強光。“沈媽,看什麼呢?”她看到家裡的人都站在了園門外,一團白花花的東西在眼前晃動。
“二小姐,你醒啦!”沈媽轉過頭,招手讓她過來,低聲說,“堡主夫人今日出殯。唉,一個花朵樣的美人就這樣沒了。”
碧兒走近,才看清原來是送殯的隊伍經過門前。“那位夫人很美嗎?”她從隊伍前看到隊伍後,沒發現那個象吸血鬼似的君問天。
沈媽長長嘆了口氣,“我長這麼大,沒見過比堡主夫人再美的女子了,皮膚白淨,模樣俏麗,人又特隨和,聲音柔柔的,象下凡的仙子。”
碧兒撅著嘴,有點不信。“會不會太誇張了?”
“沈媽,你不要浪費口舌了,碧兒那樣的人是沒辦法理解什麼叫美人的。”緋兒忍不住搶白,小臉嬌柔紅暈,看著就象一幅韻事後的滿足,碧兒皺了皺鼻子,不理她。
“對了,怎麼沒看到堡主啊?”碧兒又好奇地問。
沈媽小聲地湊近她耳邊,“君堡主日後還想娶妻,如果他送殯,會對以後的妻子不好。”
碧兒不解地直挑眉頭,真夠唯心的哦。說起來也是多年夫妻,還是個大美人,怎麼也得送最後一程吧!
男人薄情,找這樣的濫藉口,舊人剛逝,就想著娶新人進門。碧兒不能忍受地直搖頭,越發對君問天的人品不屑。
早飯桌上,舒夫人哼哧哧地提著一個包裹進來,“碧兒,吃完早飯把這個送到繡鋪去。”
碧兒咬了咬筷子,鼓起勇氣,“娘親,那個繡鋪怎麼走?”一邊小心地看了眼包裹,她提得動嗎?
“就知道你又忘了路,讓緋兒陪你去。”碧兒遲疑的辰光,舒夫人已經吞下兩碗稀飯。“緋兒,記得把銀子帶回家。”
“知道了,娘親,銀子收回來,可不可以給我盒胭脂和水粉?我的……早用完了。”她帶著小心和賣乖,試探地看著舒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