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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負責婚禮採辦的家人都在外,物品午後會逐一到府。韓府這麼大,爹只有我一子,不需要另外置院。”韓江流抬手冷冷回道。

    “對,不要亂奢侈。錢莊這一陣用度不小哦,先是重創陸家當鋪,再置陸府,節省點好,對於聘禮也不需多花費,馬上就是一家人了,別分那麼清。韓莊主,我這個親家夠體貼吧!”

    韓莊主黯然抬首,不舍地看著韓江流扭曲的俊容,愧疚地閉上眼,嘆了聲。“陸掌柜,當鋪新開張,你不要回當鋪照應下嗎?”

    “沒事,我對鋪中幾個夥計很放心,不過,確實也不能久坐,我該去給各個商鋪送喜帖了,請他們到時一定能賞光喝江流與可兒的喜酒。江流,聽說飛天堡主與你是極要好的朋友,他可是蒙古首富,什麼時候你給引見引見。”陸掌柜看向韓江流。

    韓江流深吸口氣,壓抑住憤怒,點點頭,“行,方便的時候吧!”

    “所謂女婿就是半子,江流,你以後可要多孝敬我和你岳母,其實,你入贅到陸家可以,我們會視你為已出的。”

    屋內一下靜了下來,只有細微的幾聲抽氣。

    “呵,我想起來還要給可兒去定首飾,先告辭了。”陸夫人真的吃不下去,挽住可兒,暗暗扯著陸掌柜的衣袖。

    “不送。”韓江流冷冰冰的擠出兩個字,溫雅的俊容上罩上一層寒霜。韓莊主夫婦臉突地暗如死灰。

    陸掌柜也不在意,笑笑,目的達到,他揚長而去。

    陸夫人也沒丈夫那麼好的心態,瞅瞅韓家三口的臉色,她感覺象是灰溜溜被人掃地出門的,哪象是要快成親的兒女親家呀,明擺著就是一對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敵家。

    拐過街角,她朝後看看沒人,追上丈夫的腳步,“夫君,得饒人處且饒人,為了你女兒,你積點德吧!再這樣下去,我真怕你把韓莊主逼死。”

    “死?”陸掌柜輕蔑地哼了一聲,“他捨得死嗎?要是想死,在我來大都時他就死了,何必等到現在。放心,他不會死的,他要為我們陸家做牛做馬,賣命呢!”

    “那你……幹嗎要把可兒的幸福賠上去呢?”陸夫人真是想不通呀。

    “我要讓可兒生的第一個孩子姓陸,讓姓韓的羞得打落牙齒和血吞。不過,韓家少爺口碑也不錯,勉強能配我們可兒。”陸掌柜說完,自顧提高了腳速,不等後面的妻女了。

    陸夫人愣了半晌,無力地閉上眼,沒有嫁女的喜悅感,心頭反到湧上不祥的預感。她扭頭看可兒,可兒咬著唇,淺紅的唇畔上,印出一層牙印。

    “你幹嗎這樣咬自己?”陸夫人打了她一下。

    “娘親,我……我不想嫁人。”可兒絞著十指,怯怯地說。

    “我前兩天蠻中意這親事的,今天這一趟走親戚,我也不想讓你嫁了,可是日子都定下來了,能怎麼的呢?”陸夫人抱抱可兒,“再說你爹也不會同意的。唉,凡事往好處想吧,反正爹娘就在你邊上,你不會吃什麼苦的。走,娘親給你買兩件陪嫁的首飾去。”

    可兒傻傻地睜著眼,有些恍惚。象具木偶似的,由娘牽著來到街頭的管氏珠寶行。

    兩人走進店中,看到櫃檯後面坐著個女子,瓜子臉,丹鳳眼,紅唇一點薄潤如櫻,膚白若雪,身形窈窕。陸夫人咂咂嘴,這才是未嫁女兒家的樣子,看著多俏呀,再扭頭看看可兒,身材瘦下,面色發黃,象個發育不良的孩子。

    女子正在用布巾細細擦洗著櫃檯里的珠寶,嘴角噙著一縷溫婉的輕笑。聽到有人進來,她放下手中的活計,走出櫃檯,盈盈施了個禮,“夫人,你需要買點什麼嗎?”一邊,低頭對著可兒笑了笑,在看到可兒不能聚焦的雙瞳里,她也沒露出驚訝之色。

    聲音清脆宛若黃鸝,該死的悅耳動聽,老天簡直對她太偏袒了。

    “我……想給小女買兩件首飾。”陸夫人越看這位姑娘越是驚嘆,天生的生意料,不遠不近,不親不疏,但卻讓你感到無比的舒服。

    “是頭上戴的還是身上戴的呢?”女子走進櫃檯里,讓幫工的夥計把樣品擺到櫃檯面上,方便陸夫人挑選。

    “頭上、身上都要,是給她作陪嫁的。”

    女子微微怔了一下,隨口問道:“小妹妹是嫁與哪戶人家呀?”

    “四海錢莊的韓莊主家。”

    門外一陣“得得”的馬蹄聲,蓋住了陸夫人的聲音,女子沒有聽清,抬起頭,俏臉突地泛起一縷紅暈,眉眼羞答答地低下來。

    陸夫人訝異地轉過身,看到騎馬人原來是剛剛才見過的韓江流,心裡一下子就不舒服了,“我想起來還有事,改天我們再來挑選。”

    “好的,小店開門很早,夫人隨時都可以光臨。後會有期。”女子禮貌地把她們送到門外,牽住可兒的小手,柔柔一笑,“小妹妹,恭喜你嘍!”

    陸夫人翻下白眼,她可看出來了,這個珠寶鋪的千金暗戀著韓江流。可兒眼有隱疾,人也木納,韓江流那麼俊逸非凡,不知多少女子惦記著呢,可兒這日子該怎麼過呀?

    她心中越發的對這婚事不敢抱什麼想頭了。

    從珠寶鋪出來,可兒一步一回首,依稀看到那個聲音很好聽的姐姐還在對她揮手,她的心無由地顫了顫,感覺象有根無形的紐帶,把她們聯繫在一起了。

    又是一夜的大雪紛飛,路上原先的雪還沒融盡,現在又積了老厚。天冷,陸掌柜貪戀被窩暖和,賴在床上不想起太早。

    窗外突然響起“咯吱,咯吱”的踩雪聲,接著,門被拍得山響。

    “這一大早的,什麼事呀?”陸掌柜埋怨道,披了件外衣,哆嗦著下來開門。

    當鋪中一個夥計臉凍得通紅的站在雪地中,眼露驚恐,結結巴巴說道:“陸掌柜,大事……不好了,昨兒夜裡,四海錢莊的……韓莊主上吊自盡了。”

    陸掌柜整個人呆住了,他緩緩轉過身,對著床上同樣呆若木雞的陸夫人說道:“你……可真是個烏鴉嘴!”

    番外三:不是刻骨銘心(四)

    陸掌柜升得老高的氣焰在一瞬間陡然象蒸發了,萎萎地跌坐在椅中,一言不發。

    不管怎麼自圓其說,韓莊主的自盡與他有脫不開的關係,這不是他樂見的情形,他只是想羞辱羞辱韓莊主,把這十年失去的慢慢補回來。他真的沒想把韓莊主逼死,事實擺在面前,他說什麼都沒用了。

    陸夫人在屋中抹眼淚,說趕快把喜帖收回吧,不要說,這門親事肯定結不成了,這樣也好,至少能在身邊把可兒在身邊多留幾年。

    陸掌柜嘆氣,也沒臉去弔唁韓莊主,差夥計送了點紙錢和被單過去。悶坐在當鋪中,定定地看著四海錢莊外掛著的白燈籠、蒙著的黑紗,這一刻,他真的後悔了。如果時光能倒流,他不會做那麼絕那麼狠的,他和韓莊主也曾是多年的好友呀,只是在商言商,有了利益衝突,免不了要爭得你死我活。

    爭來爭去,就爭的是一口氣,當那口氣沒了,再回首,那一切原來是那樣的沒有意義。

    可兒今天也到當鋪中了,和往常一樣,托著下巴,呆呆出神。

    天冷,當鋪的生意不好。一個早晨只做了樁生意,飛天堡堡主夫人過來當了件狐裘。

    陸堂櫃忙不迭要可兒給君夫人行禮,可兒認出這位夫人就是韓江流喜歡的捲髮姐姐。

    舒碧兒打量著陸可兒,語氣唏噓不已。不過這時她已是自顧不暇,也沒辦法替他人擔心。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不能指望別人的相扶。她婉轉地提醒陸掌柜陸可兒這眼睛叫白內障,用藥糙洗目並服用,應該可以醫治好的。

    陸可兒沒插嘴,乖巧地立在一邊,聽捲髮姐姐和爹爹聊天。捲髮姐姐講話有點奇怪,見解和想法都和別人不同,但聽著讓人很誠服。這麼聰慧的姐姐,誰會不喜歡呢?

    午膳過後,陸掌柜忐忑不安地看著四海錢莊的總管和媒人踏雪穿街過來,他揮揮手,讓陸夫人帶可兒回後院,可兒不依,抱著櫃檯,怎麼也不肯動彈。

    總管的臉色不太好,但還是擠出了一臉笑,很禮貌地說,因為突發的喪事,快要到期的婚禮只能延遲一月,請陸掌柜和陸小姐見諒。

    陸掌柜眨眨眼,不太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你說……這婚事要繼續履行?”

    “當然!”總管說道,“少爺本來要親自來的,但事情太多,他脫不開身。”

    “我想這門親事還是……取消吧,思來想去,我們家可兒配不上韓少爺。”陸夫人精明地嗅到一絲不尋常的意味,外人不知,韓江流能不知自己父親是為什麼自盡嗎?現在說起來陸家和韓家是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憑哪一點還要娶可兒為妻呢?只有一個理由能解釋,那就是報仇。

    她暗暗捏了陸掌柜一下,要他也幫著說說。

    “是啊,是啊,我們可兒無論從哪一方面都配不上韓少爺的。這婚事取消吧,所有的損失,我們陸家全部承擔。”陸掌柜當然懂妻子的意思,訕訕地笑著。現在主動權不在他手中了,可兒嫁進韓府,等於把女兒往火山油鍋里推。

    總管怒目橫對,抿緊唇,不能接受的瞪著陸掌柜一家。

    媒人在一邊不客氣地發話了,“陸掌柜,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若想取消親事,韓莊主在世時為什麼不提,偏偏要等了韓莊主過世就提起,這種落井下石的做法,很令人不齒。”

    陸掌柜夫婦臉一陣紅一陣白,齊齊低下頭,囁嚅地說:“不是,不是,是我們陸家實在高攀不起韓府……”

    “我們的話已經帶到,陸掌柜若想取消親事,請當面和韓少爺說去吧!”總管冷著臉,拱拱手,對媒人遞了個眼風,兩人轉身。

    “我要嫁給韓少爺。”一直默不作聲的陸可兒突然出聲,音量出奇的大,語句出奇的清晰,想讓人假裝沒聽見沒聽清都不可能。

    “可兒……”陸夫人差點當場暈倒,這丫頭還真會挑時間說話,她昨兒不是還說不想嫁給韓少爺,今天怎麼轉性子了。

    “還是陸小姐深明大義,那陸掌柜,婚期就一個月後吧!”總管扔下話,和媒人走了。

    “可兒呀,”陸夫人皺著眉頭把女兒拖至角落,苦口婆心地說道,“你是傻了不成,現在的韓少爺不是從前的韓少爺,你若嫁過去,日子不會好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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