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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江流不得不拉住馬,驚惶地看著前方。
“韓少爺!”白一漢倒抽一口涼氣,四位黑衣男子面面相覷,震驚得把眼瞪出眼眶。
君問天優雅地傾傾嘴角,拍馬緩緩駛到韓江流身邊,圍著轉了幾個圈,突地一把扯開韓江流的斗蓬,碧兒抖得象片搖搖欲墜的落葉,緊緊抱著韓江流,不敢看向他。
“君兄,聽我解釋!”韓江流抱拳,壓下心頭的愧疚,鼓起勇氣看著君問天。
“你沒資格喊我君兄!”君問天揮手,接連幾掌,狠狠地落在韓江流臉上,韓江流沒有還手,也沒有閃躲,“是的,作為多年的朋友,做下這種事,確實已無資格稱你為君兄。可是,今天我拼死一定要帶走碧兒。”
“哦,”君問天扯出一個沒有笑意的笑容,“說說你非這樣做的理由,是她有傾國傾城的貌,還有她有讓你飄飄欲仙的本事?”
碧兒本能地瑟縮了下,抱著韓江流的雙臂驚得差點脫開。
“君問天,你不要這樣侮辱碧兒。”韓江流安慰地拍拍碧兒的手,“你們的婚約並不是真的。”
“誰說的?是沒有媒人,還是沒有彩禮,還是我沒有大張旗鼓的迎娶?”君問天好笑地傾傾嘴角。
韓江流無力地閉了閉眼,“在你們成婚之前,我和碧兒就已經相愛了。她因為迫不得已的緣故嫁給你,我們相約兩年後……”
“慢著,”君問天打斷了他,“迫不得已?我的記憶不太好,可是親愛的娘子,好象當初是你親自跑到飛天堡,主動要求嫁給我的,是不是?”
莫名的淚水湧上碧兒的眼眶,她哀傷地背過身,迎著風,任淚肆流。
“那些我們都不談了,我今天把碧兒帶出君府,就鐵了心不會再讓她回去。君兄,對不住,原諒我是個自私的小人。你怎麼打怎麼罵都可以,但碧兒……是我的。”韓江流護著碧兒,把馬頭調了個方向。
君問天仰天大笑,俊容抽搐、猙擰、扭曲得不成樣子,周身那種狂放陰冷讓白一漢和黑衣男子們都不由地打著冷顫,“江流,多年的朋友,你還不了解我嗎?這種幼稚的話,你也說得出來,真是側佩服。你溫雅、寬厚、斯文,我把你當了個人,才與你做了朋友,可是你這個朋友卻打起了我娘子的主意,可真讓我刮目相看。她,嫁給了我,就是我的,任何人都搶不走,除非我一腳把她踢開,不,那樣我也不會給你,太便宜了,賣進青樓吧,多少還能賺幾個。”
碧兒愕然抬起頭,眼中溢滿驚嚇、恐懼。
韓江流咬了咬唇,突然重重踢了馬一下,馬吃痛地嘶叫一聲,沒命地往前衝去,還沒走幾步,感到頸部一痛,身子側了側,人驀地從馬上栽倒在地,一個黑衣男子適時抓住了馬韁,碧兒晃了晃,整個人癱倒在馬背上。
一切只是眨眼之間,君問天身形都未動。
“韓江流!”碧兒三魂已經沒了二魂,她滾下馬來,撲向韓江流,一雙長臂揪住了她的衣領,“把韓少爺送回四海錢莊!你們一起走!”君問天冷然命令道。
“我留下陪少爺!”白一漢輕聲說道。黑衣男子扶起暈迷的韓江流,放在馬背上,四人紛紛躍上馬。
“聽不懂我的話?”君問天眉也不抬,玩味地看著哆嗦得牙齒咯咯作響的碧兒。
白一漢沉吟了下,無奈地點點頭,“我在君府等候少爺、少奶奶。”
六匹馬慢慢地消失在君問天深邃的視線外。
碧兒根本無法站立,又冷又是驚恐,她已經聽到死神的獰笑聲了,忽然也不覺著害怕了,“我……無話可說,你動手吧!”她緩緩閉上眼。
“娘子,”君問天抬起她的下巴,用力鉗住,逼著她正視他,陰冷地微微一笑“你答應我很乖的,如果不喜歡我納妾,告訴我呀,我一定不會娶的。如果君府讓你住得不舒適,我們回飛天堡。誰讓你受點委屈,我替你出頭去。想要什麼,儘管讓君總管去辦。為什麼要這麼調皮呢,你的夫君會擔心的,知道嗎?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君問天,不需要這樣含譏帶諷。是我主動要求嫁給你,對,可是我們說好二年後解除婚約。你卻要食言,我只得求韓江流帶我離開君府的,我不想在君府中把所有的年華耗盡,我有權利過我想過的日子,有權利和我喜歡的人在一起。我沒有傷害到誰,如果說有那麼一點傷害,就是讓你沒了面子,但我顧不到那些。”她勇敢地昂起頭,迎視著他冰寒的視線。
“就那麼喜歡他?”君問天面無表情地閉了下眼,“哦,送你狐裘、梅花、書還有發環的人都是他嘍!娘子,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呀,我差點被你可愛的笑容給騙住了。”他漸漸加大了手中的力度,碧兒痛得直抽氣,但她咬牙忍著,不願求饒。因為這個形勢下,求饒一點作用都沒有。
會不會死了後就能穿越回到二十一世紀呢?
“以為你是不同的,以為上天終於眷顧到我了,我偷著開心,不敢急切,小心地呵護著,默默地看著,暗暗期待著,等著盼著有一天你會把一顆真心給我,我也真的能幸福。哈哈,”君問天瘋狂大笑,笑聲悲涼悽然,“原來你和她們沒有什麼不同,不,比她們更可怕,心計深沉,沒有廉恥,下賤、噁心!”他邊說,邊劈頭蓋臉一掌一掌揮向碧兒。碧兒眼前金星直冒,頭暈目眩,很快臉又燙又痛,人也象神智不清了,若不是他揪著她,她會軟癱在地。
“我和你說過,你背叛了我,我會把你殺了,當然,我也不會放過韓江流,我要把四海錢莊夷為平地。”
“君問天,你殺了我吧,放過韓江流,他沒有錯!反正我也不屬於這裡,死與活也沒區別。”她低啞地哀求,合上眼。
“真是關心他呀!聽著好感動,碧兒,你為什麼不關心你的夫君呢?你說過要守本份,說我帥得讓女人尖叫,說做我的娘子很榮幸,那些都是假的,對不對?你看著我,看著我?”君問天眼中突然涌滿了淚水,悲痛欲絕地閉上眼。
碧兒緩緩睜開眼睛,他身上還穿著喜服,連件斗蓬都沒披,俊容青冷得沒有一絲人色。“對不起,君問天,我真的不能留在君府,也不想和你回去,殺了我吧。”她艱難地說道,覺得自己象個劊子手。
“寧願死也不想和我一起?”君問天淒涼一笑,“那好,生不能一起,我們就一同到陰間做夫妻去吧,我也不想再這樣活著,這裡……”他拍著心口,“象有把刀,一點點地割著,我很疼。娘子,我是……真的想和你一輩子到老,看你偷偷地吐舌,歪著頭俏皮地笑著,慧黠的雙眸就象是很深很深的湖,讓我情不自禁就跳下去……哈哈,假象,假象!”他猛地揪起碧兒,“你這個無恥的女人不值得誰來同情,去死吧!”他一把把碧兒扔在馬背上,自己飛快躍上,不問方向地向山里狂奔,路越來越小,馬跳過糙叢、石塊,突然,馬一聲長嘶,停了下來,碧兒探頭一看,是一道陡峭的懸崖。
“娘子,這就是我們的歸宿。”君問天陰冷地傾傾嘴角,跳下馬,扯下碧兒。
“君問天,你……不要跟著,我自己跳下去。”碧兒心一橫,掙扎地推開君問天的手臂。就這樣死吧,逃不掉,也無處可逃,命,命呀!
“不,我捨不得娘子一個人獨行,我會不放心的。”君問天攬住碧兒的腰詭異一笑,不等她回應,縱身一跳,風從耳邊呼呼吹過,樹枝刮破了手臂,石塊磨傷了腳,疼、冷,速度越來越快,君問天死命地抱著碧兒,一個轉身,碧兒移到了他的上方,唇抵著他的唇,他輕輕嘆了一聲,柔柔地咬著她的唇瓣,咬到她出血,流進他的口中,一滴,一滴……
四十,羅幌暗塵生(上)
四十,羅幌暗塵生(上)
奇蹟無處不在。
碧兒一直是個健康寶寶,從小到大很少生病。上幼兒園的時候,園裡有幾個小朋友得了腦炎,幾天的功夫很快就傳染開了,連林仁兄都沒能倖免,可是她每天蹦蹦跳跳、扎在小朋友堆中也沒細菌敢親近她。方宛青女士曾經說過,她和林仁兄還在襁褓中,某次疏忽,把她扔在公園的長椅上,方宛青女士坐了幾站車,到了家後才發現。正值深秋,秋雨綿綿,林書白先生找到公園,她淋著雨,吮著自己的手指頭,笑眯眯的看著天,非常享受獨處的時光。
無數個事實證明,她的命很大、很強,輕易不會隨隨便便掛掉。
誰知道崖下是條湍急的河流呢?
偏偏寒冬臘月還沒結冰,估計是水流太急太猛,象道瀑布似的倒掛著。地球的萬有吸力,讓她和君問天以無法計算的速度墜進河中,激起的浪花足足有一丈高,那聲響猶如雷鳴一般,水冰寒刺骨,風凜冽咆哮,碧兒張開雙手,本能地想抓住點什麼,一隻長臂自始至終鉗住她的腰身,她沒看清楚四周的一切,身子已經順著河水往下衝去。
傳說中的隨波逐流就是這個意思吧,不管你會不會游泳,你根本無法自控,也無力反抗,當然也沒機會沉下去,象落花,跟著水流飄泊。
誰知道河岸邊有棵俯長在河流上空的大樹呢?
另類呀,歪著樹身,扭著枝椏,這麼委屈,也能長到一抱粗,大冷天的,樹枝上還綠意濃濃,不知是什麼樹種。碧兒感到腦門被狠狠撞擊了下,麻木的意識突地驚醒。從被君問天追上到現在,一切猶如坐過山車般,她什麼都來不及思考,來不及恐懼,只是尖聲狂叫,然後等著死亡的來到。
過山車戛然停下,怦怦的心跳有些吃不消,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看到自己和君問天掛在一根大樹的枝幹上,目光所到之處,儘是白茫茫一片,除了眼前這棵大樹是綠色的。雪還在下,也可能停了,那飄飛的雪花是風的遊戲。
她沒有死,呼出的白氣冒著熱煙。碧兒想扯出一點笑意,但沒成功。
天還沒放亮,但雪光下,什麼都看得清清楚楚。君問天的頭髮散開了,結成一縷縷冰凌,喜服撕得破破爛爛,象一團髒亂的抹布掛在身上,俊容上沾滿了血漬,唇角邊也是,蒼白的膚色,漆黑血紅的眼眸,活脫脫如吸血鬼般的鬼魅妖異。他的後背象傷得很嚴重,碧兒摸到一手稠濕,那不是水,有溫熱。跳崖時,他在她的身下,沿途碰擊的石塊、樹枝都是撞的他,她只有一點擦傷,而他顯然不止這一點。
他為什麼要和她一起跳下來?按他的說法,犯了錯的人是她,她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