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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漢子忽然壓低音量,用手遮嘴,“這君問天富是富,也樂善好施,可我聽說,此人是個最陰沉、可怕的人,終年不苟言笑,陰冷如鬼魅,心殘手狠,沒有人情,外面都傳,他的妻子就是被他殺死的……”
“不會吧!”青年男子倒抽一口涼氣,“他妻子不是傾國傾城的絕世美人嗎?”
“那有什麼用,家花不如野花香,娶的不如嫖的,嫖的不如偷的。”紅衣漢子曖昧的擠擠眼,一臉yín盪的笑。
“你的意思?”青年男子不解地抬起頭。
紅衣漢子湊上他的耳,黑衣男子眼越瞪越大,直喘氣。
雖說非禮勿視,旁言少聽,可是這些教規對娛記不適用,偷看、偷聽就是他們的職業,她正聽得出神,突然沒了聲音,怎不著急?
“碧兒!”韓江流責備地敲了下碧兒在碗中挑個不停,卻挑不上一粒飯的筷子,“姑娘家不要聽人家胡說八道。”
碧兒嘻嘻一笑,回他一個吐舌的鬼臉,“我覺得蠻好玩的呀!對啦,你是他朋友,知道他那個緋聞女友是誰?”
十二,飯莊奇聞(中)
十二,飯莊奇聞(中)
“你又亂說,什麼叫緋聞?”這個碧兒太怪了,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這樣奇怪的女子了,他確信。
“就是剛剛那個傳說里和君問天要好的女子,還有他妻子真的是絕世美人嗎?”
“沒有那個女子。”韓江流端祥了她半天,“至於君夫人,我沒有直視過,美不美我不清楚。我覺得你就挺美的。”
對,對,做個女人“挺”美,她皮笑肉不笑的摸摸鼻頭,“不必特意安慰我,我若是美人,滿大街就沒個丑的了。”
“我是實話實說,你本來就……”韓江流正要往下說,發覺碧兒的注意力又轉向了鄰桌,他失笑搖頭。
鄰桌兩位漢子酒過半旬,面紅舌短的,“向兄,聽說你帳算得特精,我……不太相信。”黑衣男子搖頭晃腦地看著紅衣漢子,手在空中比畫著。
“我不是吹,這打算盤我可是一等一的好手,談生意,口算心算,幾兩幾錢,沒一個人能有我快。”紅衣漢子拍拍胸膛,得意地說。
“是嗎?那我今天就試試你是不是吹的?”
“放招過來。”
黑衣男子嘿嘿一笑,“我今天不做生意,就說個喝酒的。你聽著,李白街上走,提壺去買酒。遇店加一倍,見花喝一斗,遇到店一倍酒,遇花喝一斗酒。三遇店和花,喝光壺中酒。借問此壺中,原有酒幾斗?”
可能是黑衣男子的音量太大,其他桌上的人都聽見了,聽著聽著有些意思,一個個轉過頭來,玩味地看著這邊,也有些皺著眉默算著。
“這……這……”紅衣漢子張口結舌,一時有點回答不上,臉紅一塊紫一塊的擰著眉苦思著。
“八分之七斗。”林妹妹脫口說道。這也太小兒科了吧,頂天立地的男人玩小學數學。不對,古代沒學過分數,這得數該怎麼表達?她忽然嫣然一笑,對著鄰桌舉起手。
“姑娘,你……有什麼事嗎?”黑衣男子突然被一個大姑娘緊盯著,原先打結的舌展不開了。
“碧兒,別鬧。”韓江流按下她的手。
按下了手卻捂不住嘴,“這個很簡單呀!如果一斗分成八個杯,那麼原先李詩仙喝的那個壺裡差一杯就是一鬥了。”這樣解釋八分之七該明白了吧,碧兒得意地彎起了嘴角。
“你說簡……單?”黑衣男子結結巴巴地問。
紅衣漢子額頭上密密的汗,漲紅著臉點點頭,“照姑娘這種說法反推,確實是這樣,慚愧,慚愧。”
韓江流震住了,碧兒真的算對了?他剛才沒太聽清楚題目,又象詩對象詞的,一會兒花一會兒店的,雲裡霧裡,他眼中只看到碧兒。天啦,這小丫頭是個怪才嗎?
飯莊中其他人,包括聞聲趕過來的掌柜的都象看怪物一般看著碧兒,嘴巴半張著,合都合不上。
“這道題,是一年前我在大都遇到一個紅毛商人,他說他來自俄羅斯,他說給我聽的,我……再說給其他人聽,沒有一個有算得出來,姑娘你是怎麼算的?”黑衣男子到是很謙虛,拱手施個禮,不恥下問。
“我……說是用心算的。”總不能說她小時候學過吧!
“姑娘,你真是厲害!”紅衣漢子嘖了下嘴,“那姑娘聽說過孫公有道千古迷題嗎?”
碧兒搖搖頭。
“今有雉兔同籠,上有三十五頭,下有九十四足,問雉兔各幾何?”
紅衣漢子話音剛落,碧兒就接過了話。“雉二十三,兔十二。”汗,還是小學算術數,真是委屈她這齣自名校的本科生,雉也是雞,兩隻腳,兔四隻腳,用未知數一帶,很快就能算出來。
飯莊中響起一片“噓”聲,眼珠子差不多掉了一地。
“姑娘,你真是神算呀!在你面前,我自愧不如。今日我真是長了見識,真正的巾幗不讓鬚眉。”紅衣漢子抱拳,頭深深埋下。
“呵,呵,哪裡,哪裡,這些只是雕蟲小技,不值一提。”碧兒訥訥地笑著,心中卻有點得意,在古代出名好象不難嗎!
韓江流一直默不作聲,深深地看著她,覺得心口微微波涌,碧兒不是俗女子,有一頭為馴服的捲髮,也有一顆慧黠的心,還有落落大方的性情,超越了他認識的所有女子。為此,他動容。雖然認識不久,可這一天之內,他感覺得到他無法忘了她。
碧兒被看得不自在,不服輸地也用大眼瞪回去。“我說過吧,要是讓我做個教席,不會誤人子弟的。”
“我信,我還相信你會的一定不止這些。”他好奇地輕問,“這些都是你在夢裡學到的?”
說到夢,剛剛閃爍著星光的清眸黯了下來,“是,是在我的夢裡。我好想回到我的夢中,這裡一點都不好。”
這句話,聽得韓江流有些失落。
“你……真的是舒家二小姐嗎?”掌柜的突然冒出來,手中多了盆涮羊肉,眼珠子溜轉著。
“如假包換。”她有氣無力地回答。
“那……那些傳聞說……”掌柜的又嘿嘿笑著,有些不自在。
“好奇會殺死貓的。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才不是什麼禍害精、狐狸精。”
“姑娘……你這麼聰明,一定會對對聯吧!”隔了兩三張桌上一個戴著書生巾的男子對這邊說。
“通常不會!不過,你說來聽聽。”新聞專業,是以碼字為生,中外名著差不多讀了個透,古文學也有涉獵,這一定比不上中文系的造詣高。背詩還行,對對聯估計不會。
“輕輕親親卿卿!”
“嘩”,飯莊中哄堂大笑,韓江流突地變了臉色,瞪了書生一眼,正想駁斥,碧兒這邊到開了口,“默默摸摸嬤嬤。”
笑聲戛然而止。
“碧兒!”韓江流猛吐氣,心中是又喜又燥,只有碧兒沒事人似的,面不改色心不亂跳,四下張望。“不公正?”
這是個情色戲對,很少有人對得如此公正,只是出自一個姑娘家之口,就有點怪怪的。書生本意拿碧兒開玩笑,如今自己反被將住,臉色也是很難看。
碧兒其實不會對,不過,這個對子,她在學院讀書時,聽中文系的男生編成說唱,整天哼個不停,她是被逼記住了,但她搞不清幾個字具體是什麼,特地請教邢輝,被邢輝罵得狗血噴頭,說她無可救藥了。
“掌柜的,結帳。”韓江流羞窘地哪裡還坐得住。
“就走嗎?”碧兒玩得意猶未盡,還有些留戀。
“姑娘!”出對的書生走過來,深深作了個揖,“剛才小生有所冒犯,請姑娘多多原諒。雖說是個春對,但姑娘以春對春,公正齊整,讓小生佩服,也為姑娘的大方感到動容。姑娘,若不嫌棄,小生……”
“對不起,我們還有事。”韓江流沒讓書生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
“讓他說完呀!”碧兒有點好奇。
“碧兒!”韓江流有些急了,不顧嫌疑地拉住她的手往門外衝去,夜色中,幾匹高頭大馬突然攔在了他們面前。
“江流,你也在這裡?”馬上一位戴著著珠冠的男子訝異地俯首問道。
十三,飯莊奇聞(下)
十三,飯莊奇聞(下)
借著飯莊的燭光,碧兒抬頭望去,十多個騎著紅色鬃毛高大駿馬、穿鎧甲的男人立在飯店外面,為首的是一個戴著鑲嵌著寶珠、孔雀翎圓帽的高壯男人,威風凜凜,一派王者風範,那眼神是一種君臨天下的尊榮和高貴感。碧兒直眨眼,好一個令人威懾的男人,不知虛假,但這個外表到是一幅英雄豪傑的樣子。
她又側過頭,看到男人身邊一匹稍小一點的馬上坐著個十歲左右的孩子,有著和他如出一轍的眼神,但到底是孩子,沒有那種逼人的殺氣,一雙清澈如鏡的眼眸亮晶晶地盯著碧兒,碧兒回以一笑,對著孩子扮了個鬼臉,孩子有些忍俊不禁,但有點威懼地瞟了眼戴珠冠的男子,硬是忍住了。
“小王爺,你怎麼來了?”韓江流禮貌地抬手,並沒有一絲阿諛奉承之態,反到了飯莊裡其他吃飯的人到是驚得跪了一地,沒人敢抬頭。“啊,小殿下出來啦!有些日子不見,又象長高了些。”
“見過韓叔叔。”孩子非常懂事,跳下馬,小手一拱,脆生生地招呼。
韓江流疼愛地拍了拍孩子的肩,又看向馬上的男子。
“小王找君堡主有點事,看看他幫小王準備的鐵塊、銅塊怎樣了,軍隊馬上要向西夏出發,急需武器,工匠等著呢,沒辦法,雖然君堡主現在心情非常悲痛,但小王還是要來打亂來了。韓少爺是來弔唁的嗎?”
“對,明日發殯,我後天回大都。小王爺呢?”
“小王明天回宮。這位是?”珠冠男子看到一雙率直、烏黑髮亮的眼睛一直在打量自己,詢問地看著韓江流。在這蒙古國,這樣直視他的女子除了他母后,就連他的王妃看著他都是斂眉低目的。這個女子到是好大的膽啊!
韓江流一側首,忙擋著碧兒的前面,輕笑道,“這位是我剛認的義妹,她年紀太小,沒什麼見過世面,不懂規矩,小王爺別見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