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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公,”林妹妹擰擰眉,“以後不會了,那只是……”

    “不要說了,”君問天揮手打斷她的話,“這樣的話,你講過不止數次,你又能遵守多久呢?一再的闖禍,一再的生事,這一次,你闖的禍太大了,秀珠為你丟了性命,腹中的孩子命在旦夕,全府的人因你心驚肉跳。林妹妹,你不是詩霖,該長大了。”

    “老公,我……”林妹妹委屈地傾傾嘴角,因君問天的冷漠,心中酸酸的。

    君問天寒眸中滿溢著凌厲,“我答應過你,不管做什麼事,我都不能讓自己受到傷害,我要為你好好地活著,不讓你有一點點的擔心。如果要誘敵,我寧可自己去,但我為了把任何意外的事降到最低,我選擇別的方式對付宛玉。而你呢,好象和我的想法不一樣,你不願讓我在意,你不聽我的叮嚀,你不讓我束縛你。你好與不好,好象都和我無關。你依仗著我對你的寵愛,對你不加設防,你用藥迷暈我,逞能地把生命和腹中的孩子作兒戲……這樣子的局面,你滿意了嗎?你誘敵成功了嗎?你能從窩闊台身邊回來,這次私下又達成了什麼交易?對,你不是蒙古無知蠢笨的女人,你是大學生,讀過許多書,有主見,有膽量,你不需依賴我這樣的老公,你很獨立,你的事你自己解決……”

    “老公,你要和我吵架嗎?”林妹妹忍下心底強烈的酸楚,問道。

    “不,我不會和你吵。”君問天苦笑地傾傾嘴角,“從現在起,我不會再管你,你想如何就如何,腹中的孩子保不保得住,我也不寄什麼希望。我午膳後回飛天堡,那邊很忙,我暫時都不會回來的。林妹妹,一切如你所願,你是自由的鳥兒,展翅飛去吧!”說完,他轉過身,毫無留戀地走出了廂房。

    “老公……”林妹妹想喚回他,喉嚨不知怎麼的象被什麼堵住,她張了張嘴,什麼聲音也沒發得出。

    四十九,霜冷長河(二)

    四十九,霜冷長河(二)

    君問天這一走,誰也沒想到,竟然長達一個月。

    一個月,三十個日子,得發生多少事呀!

    忽必烈王子來看詩霖時,說各個王府西征的長子突然被召回大都城,大汗病了近半個月,最近才上朝,人好似瘦了一殼,不顧皇后與耶律大人的勸阻,每天喝得醉醺醺的,有時人坐在龍椅上時,神智都不清。如果他神智清楚,那麼則是痴痴的發呆,對大臣們的奏摺充耳不聞。百官說起大汗,個個搖頭嘆息。耶律楚材不知出於什麼緣故,上折辭官歸隱,大汗沒有挽留,硃筆一揮,准了。但蒙古對南宋的進攻卻沒延遲,大軍舉兵開始南下,氣勢如虎,勢不可擋。

    這些對於君府的人來講,沒什麼大的干係,聽聽就罷了。他們感到與已有關,是這一個月,少奶奶突然象換了個人。原先那個眼瞪得大大的,見人就一臉俏皮的笑,講話風趣的少奶奶變得非常沉默,而且也不象從前獨行其事,她對每個人都保持禮貌,華大夫和老夫人的任何要求,絕對配合。不管多麼難以下咽的補湯和藥汁,只要對腹中的孩子有益,她都能眉頭不皺一下,喝個碗朝天。三四天不沐浴,不洗頭,她都能忍下。華大夫讓不要亂動,她能一整天躺著不動彈一下,以至於肌肉僵硬,不得不讓丫頭幫忙按摩。

    這麼配合的病人,痊癒得自然非常快。腹中的孩子不僅保住了,而且少奶奶的身體也恢復到從前那個健康的樣子。二十天時,少奶奶下床,在廂房中緩慢行走。一個月時,少奶奶可以走出廂房,在庭院中牽著小小姐散步。她精神很好的時候,開始繼續給小小姐的授課。

    一切看似無風無浪,但在水面之下是否有暗流奔涌呢,無人得知。

    怕是習慣使然吧,君府的上上下下對少奶奶的變化很不能適應。總覺著現在的少奶奶象沒什麼生氣、活力,只是強逼著自己在做一些事,其實少奶奶心中象是有許多說不出口的苦。少奶奶空洞的眼神就證明了這一點,往昔恩愛的夫妻,突然不提對方一字,不很奇怪嗎?

    為了怕娘親孤單,詩霖從祖母的庭院中搬進了林妹妹的庭院,方便授課,又能給娘親解解悶。

    這個秋天,雨水特別的多。天空動不動就烏雲密布,十分陰沉。雨不住地下著,從屋檐上如小溪般潺潺地流下。院中杜鵑花和茂盛的金jú,沿著廊柱生長,成簇成團。空氣中飄蕩著苔蘚的清香、泥土的苦澀味,落葉隨雨水紛紛凋落。在這個季節,人不由地總生出些傷感。

    懷孕五個月了,林妹妹的肚子隆起了許多,她經常可以感到腹中胎兒有力的胎動。每一次胎動,都象是在對她悄聲耳語“媽咪,我很好!”這時,她就會欣慰地笑笑。

    轉瞬中秋快要到了,君總管送糕點到小院時,笑著對詩霖說,爹爹馬上要回府了。詩霖激動得小臉發紅,林妹妹默默地放下手中的書,這個消息對於她來說,是憂還是喜呢?

    昨夜的一場細雨飄灑到早晨!滴答的落地聲,聽來別有一番情趣。天未光,微微清冷。林妹妹披上外袍捲起竹簾觀雨。飛天堡已經修建完畢,聽說比從前更壯觀更美,飛天堡的生意比從前也更紅火,所有的隱患都已除去,窩闊台也已不成為一個隱患,而且他還有幾年可活呀!

    夫妻並肩經歷了多少風雨,卻在好不容易的天晴之時,他們變得生分了,還有漸行漸遠的趨勢。對此,她真的不知道怎麼去挽回,如果事情再回到誘敵的那一天,她想她還會那樣去做的,她只是覺得對不住秀珠。但她相信,若她不誘敵,依窩闊台固執的行事和耶律楚材的心計,只怕飛天堡死的人更多。

    她哪裡是逞能,她只是想為君問天分一部分的精力。君問天是個驕傲的男人,她把自己置於危險之中,然後靠自己的方式解決,深深地傷害了他的自尊。她又設計迷昏了他,讓他倍感挫敗。於是在這樣的雙重夾攻下,他放開了她,任她自生自滅。

    沒有他的君府,空落落的,冷清又冷情。林妹妹嘆了口氣,她想他們真的有可能回不到從前了。

    “娘親,”君詩霖醒了,擁著被坐在床上,“你昨晚講的唐太宗李世民真的有那麼厲害嗎?”

    這幾天,林妹妹給詩霖講唐史,小丫頭特別的感興趣,問題很多。

    林妹妹溫柔地一笑,走過去把詩霖擁在懷中,親親女兒粉嫩的臉腮,“當然啦,因為他有一位賢內助-------盛世牡丹長孫皇后。”

    “長孫皇后?”君詩霖皺皺眉,不太明白。

    “唐太宗李世民在年少的時候失去娘親,長孫皇后小的時候失去父親,他們是一對青梅竹馬,很早就開始魚雁往來、詩書唱和。當太宗皇帝想娘親時,就是小長孫皇后的帕子為他輕輕拭去臉上的淚痕。”林妹妹柔聲說道。

    “那是不是也象察必和烈哥哥現在這樣?”詩霖眨著大眼睛問。

    林妹妹噗地笑了,“寶貝,你有那麼慘嗎?你有爹爹、有娘親,還有祖母疼,哪裡有那麼命苦。別亂對號入座。”

    “可是在娘親和爹爹都沒回來時,察必不是只有烈哥哥嗎?”小丫頭反駁道。

    林妹妹心一窒,愣住了,無言地抱住君詩霖,“那是非常時期,寶貝。”

    “娘親,那個時候你和爹爹在哪裡呀?”

    “我們在外公的家裡,那時候……”林妹妹眼中突然涌滿了淚珠,那時候只要心中有愛,和君問天上刀山、下油鍋,眼都不會眨。但結婚之後,她發現夫妻之間只有愛,是遠遠不夠的,還需要包容、體貼、理解。

    “詩霖,娘親好羨慕你,真巴不得自己永遠象你這麼大,再大的風雨有爸媽擋著,再大的煩惱,一覺醒來就沒事了。現在,娘親不管多少次睜眼醒來,那些煩人的事為什麼還好端端的存在呢?”

    君詩霖嘟著小嘴,不知道怎麼回答娘親的問題。

    “少奶奶,少奶奶!”廂房外響起緊促的腳步聲,侍候的丫頭一臉驚喜的跑了進來,“少爺他……回府了。”

    “現在不是早晨嗎?”林妹妹訝異地扭頭看看門外一天的細雨。從飛天堡到大都,馬程再快,也得趕一天。

    “堡主是連夜趕回來的,現在正去老夫人房中問安呢!”

    “娘親,是爹爹回來了嗎?”詩霖興奮地從床上躍起,手忙腳亂地給自己穿衣,不一小心把衣衫前後都穿錯了。

    “小小姐,還是我來吧!”丫頭笑著上前幫忙。林妹妹側身讓開,整個人象渾渾噩噩的,腦中一片空白,他趕這麼急,是因為想念她,如她對他的思念一般嗎?

    一股巨大的幸福突然湧上心頭,心怦怦直跳,她羞澀得臉紅到耳跟。

    一等衣衫穿好,詩霖急不迭地拉住娘親的手,“娘親,走,我們去祖母房中看爹爹。”分別了一個月,她太想父親了。

    林妹妹嬌柔地抿著唇,由著詩霖拖著出了廂房。出了庭院,正遇上從陪君問天回府的幾位飛天堡的傭僕。一見到林妹妹,忙恭敬地施禮。

    “你們……”林妹妹看到他們手中拎著包袱,估計是君問天的行李。

    “堡主吩咐我們把他的行李送進書房。”傭僕應道,擦肩而去。

    渾身的血液陡地就從頭頂降到了腳底,漫天細雨中,林妹妹冷得直哆嗦。

    “娘親?”君詩霖愕然地看到娘親發白的小臉。

    “你帶小小姐去見少爺,我有點冷,回房加點衣衫。”林妹妹低聲對跟著的侍候的丫頭說道。

    丫頭正沉浸於少爺回來的喜悅之中,不覺林妹妹有異,抱起君詩霖興沖沖地往王夫人的廂房中走去。

    林妹妹漠然回頭,先前的喜悅又不復存在。郎心如鐵,就是這樣的嗎?以為過了這一個月,再大的氣也該消了,她非常配合地保胎、養好身子,她知道她的事情會有人一五一十地送到飛天堡。他在意她,中秋節是個很好的台階,他會回來看她的,她是那麼那麼的想他,她願意向他道歉,向他撒嬌,粘在他懷裡,與他恩愛。

    原來是她自作多情而已,他回府,不住進他們的廂房,卻搬進書房,有些話還需多問嗎?

    不想見他了,再也不想見,不如分離。分離還讓人心生希望,這樣子回來,等於掐滅了她一切念頭。

    果真回不到從前了,林妹妹深吸一口氣,按住心口,任劇痛蔓延到全身。

    午膳時,林妹妹已整理好了心情,平靜地來到花廳,君問天已梳洗好,換了乾淨的綢衫抱著君詩霖坐在桌邊,一雙黑眸深邃地盯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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