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頁
他中邪了?
碧兒大眼睛眨巴眨巴,君問天今天好怪異,好象把她當成了誰似的。
天剛交黑,韓江流就來了,一身簇新的淺灰色長衫、同色的狐裘。碧兒咂咂嘴,男人把逛青樓當成走親戚嗎?君問天換下了白天的長衫,改穿一件珠光的錦衫,人本身就修長俊美、氣質冷傲,這下更如玉樹臨風般的令人眩暈。她也換了------君府家僕的冬季工作服,黑色的夾襖、夾褲、羅漢帽罩住一頭的捲髮,雖然樣子很低調,但比穿裙子方便多了,伸胳膊伸腿的,她又無意騙個紅粉佳人傾心自已,碧兒笑得咯咯的。
“樂成這樣?”大門外,君問天揚眉看她,吩咐總管備馬車。
碧兒頻頻點頭,“我就要破大都女子不逛青樓的紀錄,當然開心。韓少爺,你和我們同坐一輛馬車吧!”
韓江流還沒應聲,君問天發話了,“江流還是坐自己的馬車,我不知什麼時辰才能回呢?”
“你要呆到明天?”碧兒瞪大了眼,“如果這樣,那我搭韓少爺的馬車好了。”青樓原來也是旅館呀,但一定不會有下人住的地方。說完,她朝韓江流的馬車走去。
“行!”韓江流溫雅一笑,掀開轎簾。
“不行!”君問天拉扯著碧兒,一把塞進馬車,跟著跳上,“你說過的,一步都不移開,就站在我身邊。”
碧兒清了清喉嚨,婉轉地一笑,“可是有時候做某件事時,有第三人在不太方便,我沒有什麼特別的癖好。”她不做娛記已很久,對於偷窺別人隱私不太感興趣了,那種火辣辣的場面,不是兒童也不宜。
“女人逛進青樓,還沒特別癖好?”君問天冷笑。
碧兒不好意思地吐下舌,“人家好奇呀!”這語氣嬌憨無比,君問天心不由輕顫,情不自禁伸手握住了她的。
牽手、擁抱,這些肢體動作,碧兒已經不會大驚小怪,畢竟成親也有幾日了。家僕的工作服不太暖和,她正呵著手,被他抓住,正好趁機汲取他的溫暖,身子也往他身邊靠了靠。
馬車在夜色中緩緩行駛著,入夜的大都,雖然繁華,但還沒有路燈,車夫在馬車前掛了兩盞風燈,車內卻是漆黑一團。君問天感到碧兒小手冰涼,想都沒想,拉開斗蓬就把她裹在了懷裡。
這也有點太煽情了,碧兒臉一紅,君問天溫熱的男子氣息一陣陣地呼在她頸間。“君問天,那個……我不冷,謝謝,我坐過去。”她掙開他的懷抱,欲往邊上挪。
“還有一會就到了。”君問天啞著嗓子,說。
“哦!”她如再掙扎,就太矯情了,人家是紳士風度,你亂想什麼。他現在正奔美人窩,難道還會對你起別的心思?碧兒如是想著,坦然了,放鬆身子依著他。
“君問天,你的紅顏知已和你的夫人同一個姓,對嗎?”閒著也是閒著,不如聊天。
君問天手臂一用力,“你不開口,沒人當你是啞巴。”
碧兒用手捂住嘴,君堡主又不慡了。
“我的夫人是你。”黑暗中,君問天悶聲說道,下巴抵住她的發心,溫柔地摩搓著。
碧兒不敢出聲,用點頭來回應。對,以後說的時候要加修飾詞,故世的、臨時的、未來的。
“別人說的不一定都是真的,自己眼睛看到的也有可能是假相,要用心去看,時間久了,你什麼都會明白的。”君問天在她耳邊低低說道。
碧兒僵住了身子,眼珠定著。君問天在講哲學嗎?
馬車的前方,一片燈火躍然出現。
青樓所在的位置通常有些特別,是市區,可又不能在鬧市口,又不可以太偏遠。地點要幽僻,這樣人一種安全、舒適之感。環境要幽雅,必須要有花糙樹木、怪石盆景之類的,象個樓閣林立的小公園。
碧兒下車之後,首先嗅到一陣濃郁的臘梅香,若不是大門邊立著兩位濃艷的女子,出出進進的盛裝男人,裡面傳來一陣陣浪笑柔語,上面再掛著“花月樓”的畫匾,她真以為是逛公園來了。
夜市千燈照碧雲,高樓紅袖客紛紛。如今不似時平日,猶自笙歌徹曉聞。這還不是平日,就如此人流如潮,火樹銀花似的,平日還不得樂死!
“君兄!”韓江流的馬車也到了,他理理長衫,走過來,深深地看了眼碧兒。
“走吧!”君問天對他頷首,兩個人並肩向里走去,碧兒象劉姥姥初見大觀園,一雙大眼忙個不停。
一位四十多歲打扮得象只花蝴蝶似的女子迎了上來,誇張地舞著手中的帕子,“天啦,天啦,這是誰呀?誰呀?我說怎麼今天一整天心怦怦跳個不停,原來是貴客來了!君堡主,你何時回大都的?韓少爺,你可是稀客!”
“回來有幾日了,媽媽!”君問天傾傾嘴角,臉上肌肉動都沒動。
媽媽?是老鴇!碧兒眼瞪得溜圓。
“媽媽,樓里新來了一位江南佳麗,聽說一手絲竹無人能比,可否介紹給江流認識認識?”韓江流笑著問。
“那是她的榮幸,媽媽馬上就讓她打扮打扮,潤潤喉。現在先陪君堡主去翩翩姑娘的小樓喝杯清茶吧!”老鴇說著,扭動腰肢,上前引路。
一路所經之處,只見花枝招展、艷若桃李的女子與男人依偎著不時擦肩而過。嬌語嚶嚀,毫不顧忌別人的目光。碧兒撓撓頭,扁扁嘴,不管社會進步還是落後,食色性也,大概永遠也不會改變了。
直到把戲笑聲走遠了、燈光走弱了,幾人才來到一所素素雅雅的小樓邊。原木建築,無雕樑畫棟,樓中燭火搖晃,無香氣撲鼻,反到飄出一股墨味。“姑娘可能在練字!”老鴇笑著拍了下木門。
“來了!”裡面響起一聲清脆的應聲。門打開,一個穿紫衣的小丫頭捧著燈站著。“呀,君堡主來啦!”小丫頭扭頭對樓上叫著。
“玲兒,多日不見,可好?”君問天拱手問候。
“好著呢!”玲兒羞羞地笑著,把眾人讓進去。眾人拾階上樓,一位長發如墨,白衣如雪正在奮筆疾書的絕色女子從書案後慢慢抬起頭,碧兒突地輕抽一口長氣。
二十六,一怒為紅顏(四)
二十六,一怒為紅顏(四)
一頭青絲如黑墨,隨意用一根素帕扎著,白衣勝雪,纖腰不盈一握,面色如蘭,楚楚文弱,眉眼如畫,矜貴少言笑,真正的一株冷冬寒梅,孤月寒星。碧兒冒出的第一個想法就是《紅樓夢》中的妙玉來了。
朱敏也是大美女,她美得媚,這位翩翩姑娘也是,只不過,她的美偏冷、偏傲,讓平常男人膽怯。君問天果真是艷福不淺,悅盡天下麗色。碧兒掃視一周,清清冷冷的屋子,除了書就是厚厚的幾卷宣紙、各式筆墨,連牆上都掛著字畫,不象是青樓女子的香閣,而象是一個書法愛好者的工作室。
碧兒有點奇了。
翩翩盈盈對君問天一萬福,淡淡對韓江流點下頭,縴手柔柔放進君問天的掌心,眼中再無旁人,“凍著了嗎?玲兒,燃爐煮茶!”
雖說語氣不嬌不嗔,但就這幾句話,別人就覺得他們之間密實得任何人都擠不進去。
翩翩手心沾了點墨,君問天掏出懷中的方巾,細心地替她拭去,她展齒一笑,那一刻,猶如滿室明光。
碧兒心口莫名一震,斜睨君問天,雙目如水,視線與翩翩相絞,俊容上浮出一縷溫柔到極致的笑意。
“媽媽,這煮茶不知得等多少辰光,我還是去前院喝現成的吧!”韓江流笑道。
老鴇是何等識趣之人,忙應聲,“好啊,好啊!君堡主和翩翩多日不見,我們就不打擾了,玲兒,好生侍候著君堡主,一會君堡主沐浴時,香湯里多放點活筋骨的紅花油。”
“知道了,媽媽!”玲兒興奮得小臉發亮。
韓江流拉了看呆的碧兒一把,轉身下樓。君問天現在眼裡只有紅顏知已,也顧不上來時的要求,說要她不離他左右,碧兒轉過頭,看了一眼含情脈脈的一對碧人,撇下嘴,扭頭走了。
“媽媽,你請先行,我想起來還有些事要交待下人,一會再麻煩媽媽引見姑娘。”韓江流客氣地對老鴇一抬手。
“沒關係,韓少爺你忙,我隨時聽從韓少爺的差遣。”老鴇扭著身子,消失在小徑盡頭。韓江流返身拖著碧兒往另一處幽靜的亭子走去。
“韓江流,你幹嗎?”碧兒擔心地看看四周。
“放心,這裡沒有人過來,你一身男裝,別人不會亂猜想的,而且這裡是花月樓,誰對誰都不會好奇。”韓江流溫柔地把她擁在懷中,“知道嗎,我就是為了想和你獨處一會,才故意邀請問天來花月樓的,你好奇心重,一定會跟來。”
碧兒心裡一軟,懂他相思深重,情非得已,不由放柔身子,任他抱緊。
“你想我嗎?”他捧住她的臉,低喃如吟。
“想!”碧兒眨下眼,脫口說道,“在這裡,你還有家人還有朋友,我只有你。我聞到梅香會想到,看到狐裘會想你,捧著書也想你。”
“想到足以把身心全給我,一輩子都不離不棄嗎?”
她點頭,穿越是無奈的,可遇到韓江流卻是幸運的。“可是,你……能只愛我一個人,永遠不納妾,甚至也不來這種風月場所、不要有女性朋友、不能有紅顏知已嗎?”
“能,我能!我沒有你說的那些人,來這裡,也只是和朋友喝喝茶、聽聽曲。妹妹,你是我唯一的……也是第一次的心動。那天,發下豪言壯語,說能等二年、五年、十年,現今才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我要時時刻刻看到你、抱著你,把你變成我的。妹妹,我能娶你嗎?”韓江流俯下身,以唇對唇纏綿的逗弄著。
碧兒昏昏沉沉的勾緊他肩頭,心跳得飛快。整個腦子像燒滿熱水,除了不停發熱外,不能思考其他!
她可能真的愛上韓江流了。
“可是……現在我還不能……嫁……”她嬌弱的聲音又喜又羞。
“能的,妹妹,我已經做好了安排。你只要聽我的就行了……離大都遠遠的,到暖和的地方,山青水秀,找一處美麗的小鎮落腳,開家小店鋪,我們生幾個孩子,你教他們識字,給他們講夢裡的故事,就這樣,一直到很老很老。”
她被他語氣中的描繪感動了,含淚點頭,“好,去很遠很遠的地方,我不會再想夢裡的事。結婚,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