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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夫人,我從來沒有到飯莊吃過飯,聽說飯莊裡南來北往的生意人多著呢!”繡珠興奮地說。

    碧兒笑而不答。

    “夫人!”大塊朵頤飯莊的老闆一看到進來的人是碧兒,眼瞪得溜圓,壓低了嗓音,“我一直在找你,你怎麼招呼也不打,就走了呢?行李也沒帶。”

    “我被人抓回了,沒走成。”碧兒自嘲地一笑,“狐狸尾巴沒藏好,到底經驗不足。我那些行李暫存在你這裡,說不定哪天還會用上。掌柜的,你不要私吞我的銀子哦!”

    “夫人說哪裡話,你好好的就行了。”飯莊老闆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眼中有著擔憂,“君堡主,沒為難你吧!”

    “還好,還好!掌柜的,我今天想吃點酸酸的菜,你給做幾盤吧!”

    “行,醋熘排骨,酸菜魚、糖醋香、酸辣白菜,行不?”

    “快去做,我的口水都要下來了。”碧兒笑著說。

    繡珠一直好奇地打量著四周,忽地推了碧兒一把,“夫人,你看?”

    碧兒訝異地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笑了,潘念皓和一個書生打扮的男人坐在角落邊的一張桌子,對著一張摺紙,書生在講解,他不時的皺眉、點頭,很難得的專注。

    “潘公子,你今天很象個好學生啊!”碧兒笑吟吟傲地招呼。潘念皓突地以手遮紙,慌亂地把紙揉成一團,塞進懷中,僵硬地一笑,“夫人……夫人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呀!”碧兒好奇地盯著他鼓起的胸襟,“什麼好文章,讓我拜讀下。”

    “沒……沒有,劣作一篇,不敢見人。”潘念皓眼神躲躲閃閃,慌亂地擺手。

    “緊張什麼,不看就不看,又不是秋闈大考,我和你競爭狀元。這位是?”俏目盈盈落在一直凝神看著自己的書生,斯文型的,嘴角上翹,一臉憤世嫉俗。

    “飛天鎮上的才子吳公子,這位是飛天堡堡主夫人。”潘念皓局促不安地介紹。

    吳公子嘲諷地一笑,應付地施下禮,碧兒欠身,落落大方,“若方便,我們四人同桌,如何?我平生最敬佩有才華的人。與才子相談,勝讀十年聖賢。吳公子,給我個機會,讓我盡點地主之誼?”

    “夫人,我和吳公子還有別的事,我們……”

    “潘公子,說起來你還是君家的親戚,怎麼能這樣說,難道你計較我上次……”碧兒打斷了他,嫣然一笑地問。

    “沒,沒……吳公子,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吧!”潘念皓和吳公子對視一眼,背過身拭去額頭的汗。

    “掌柜的,上最好的酒、最好的菜。”碧兒招來飯莊老闆,叮囑道,“還有幾盤清淡的點心,那個給我吃。呵,吳公子,你不要嫌我俗氣,文人愛煮酒、對月暢飲,那個講究的是氣氛,窩在這飯莊中,品的是味道,情趣各有不同。你不要見外,今晚請和潘公子盡情豪飲,我雖不才,但也會附庸風雅,吟幾句詩,要不,我們對詩幾句來助助興?”

    “夫人也識字?”吳公子展開手中的摺扇,一臉輕蔑。

    碧兒綻顏一笑,“不多!遠點,諸子百家,不太精通,但也能說個一二,近點,唐詩、宋詞,八大家散文,無論婉約還是豪放,到可以說個明細。”

    吳公子一愣,合了摺扇,潘念皓在桌下踢了他幾腳,“是嗎?夫人這幾句話,真象有那麼一回事。我們今晚就不談遠近,說點文人墨客筆下的閨房情趣。”吳公子暗暗冷笑,這下堡主夫人該傻眼了吧!

    “哦,艷詞呀!宋朝詩人這方面貢獻可不小。吳公子想談誰的?”碧兒笑得純純的。小二端上幾盤菜,燙好了一壺酒。繡珠麻利地給二個男人斟上,自己和夫人倒了茶。

    “談別人的有什麼意思。我們對詩,”吳公子傲慢地哼了一聲,“髻上杏花真有幸!”

    潘念皓嘴角浮起一絲得意之色,繡珠擔憂地看著碧兒。

    碧兒一挑眉,“這詩對是對得,可是吳公子這是你自己的詩嗎?”

    “夫人對不出來就作罷,小生不計較,女人嘛!”吳公子冷笑,拖長了語調。

    “嗯,女人嘛!”碧兒俏皮地眨下眼,“從前有個大官叫趙撲,有一天看見一位美麗的青樓女子,頭戴杏花,便靈感大發,脫口說了一句:髻上杏花真有幸,說完之後,臉紅脖子粗,自己根本就對不了下聯。哪料小jì女星眸一轉,應聲答道:枝頭梅子豈無媒?你看,格律工整,對仗貼切,意境含蓄,真讓人又驚又喜。我呢,雖不才,但對剽竊別人的東西很不恥。吳公子,那位趙撲他敢厚顏剽竊你的上聯,我可不敢剽竊小jì女的下聯,和我身份也不相配呀!這種:雙鬢隔香紅,玉釵頭上風。心事竟誰知,月明花滿枝。燈在月朧明,妝淺舊眉薄。時節慾黃昏,無聊獨倚門……春閨艷詞,張口就能說來百來首,只是自己一首都做不來。唉!”

    吳公子一張臉早丟到雲天外了,恨不得桌下有個洞讓自己鑽下去,哪裡還坐得住。先前小瞧了這位夫人,現在才知遇到了真正的敵手,只怕再說下去,自己不知不覺又著了她什麼套,冷汗濕衫,拱手齊眉,“小生還有事,先行一步。”

    潘念皓是個糙包,還沒聽出個所以然呢,站起來,“不忙呀,我聽得真有趣呢!”舒家這禍害精真是越看越有韻味,女人說艷詞,太撩人了。

    “是呀,吳公子。我還有些事想請教吳公子呢,雖說對詩詞熟識一些,可是現在的一些公文格式,我不太懂。吳公子,能告訴我狀紙、休書之類的怎麼寫嗎?”碧兒誠懇地問。

    吳公子和潘念皓驚愕地瞪大眼,面面相覷,肌肉痙攣。

    “我有說錯什麼嗎?”碧兒噘起嘴,“還是那個太難,吳公子也不會?”

    “小生告辭!”吳公子僵硬地點下頭,轉身往外走去,手腳都不太自然,在門口還和人撞了一下,連聲道歉都沒有說。

    “這……什麼人不長眼呀!”被撞的人揉著肩頭,恨恨地說。

    “趙管家!”繡珠聽那聲音熟悉,失聲說道。

    瘦如紙片的趙管家收回目光,看向堂內,正對碧兒微微彎起的眉眼,“夫人,你……你怎麼在這?”他小心地瞟向潘念皓,潘念皓咬著唇,直抽氣。

    “來飯莊當然是吃飯嘍,堡內的廚子手藝是不錯,不過,偶爾我也想換個味,你可不要告訴堡主,他現在看我看得好緊。趙管家,你也是這個意思嗎?”

    趙管家傾傾嘴角,乾乾地笑著,“我……”

    “你和潘公子約在這裡見面?”碧兒搶聲斥責道,“這就不對了,趙管家,潘公子是飛天堡的貴客,怎麼也得迎到堡里好好招待,真是太不懂禮貌了。潘公子,你別在意,這事我以後會好好說說這些下人。這菜我們都沒動,就留著給你們用吧!掌柜的,我的點心給我包起來,我帶回堡里吃。哦,帳找趙管家結好了。”碧兒扶著繡珠的手臂,站起身,“潘公子,今天委屈你了。以後我會讓夫君好好招待你的。再會!”

    潘念皓和趙管家僵立著,不知該說什麼好。

    飯莊老闆熱情地用布巾包好點心,讓繡珠拿著。“掌柜的,幫我聽下趙管家和潘公子在聊什麼,我擔心他們合謀偷飛天堡的財物。”臨出門時,碧兒低聲對飯莊老闆說。

    飯莊老闆點頭,“放心,夫人,我會注意的。”

    碧兒竊笑,這掌柜的現在越看越可愛了。

    “給我一塊點心。”路上,碧兒讓繡珠解開布巾,邊走邊吃,這一懷孕,胃口好象大了許多,動不動就餓,沒幾天,她一定會胖成皮球。

    “夫人,你真的好厲害!”繡珠崇拜地看著碧兒,“我雖聽不懂你和吳公子在講什麼,可看他張口結舌、啞口無言的樣子就好笑,一開始還神氣活現的,後來變灰溜溜的了。”

    碧兒沒有笑,深思地搖了搖頭,“他擅長的不是那個,他擅長的應該是寫狀紙,我猜。”

    “呃?”

    碧兒小口小口地咬著點心,抬頭看天,今夜無星,連月亮都躲在雲層里,雲壓得低低的,她有一種風雨欲來的錯覺。

    許多的偶然,就是一種必然。希望君問天在風雨大作之時,也有堅強的自信。

    “堡中象有客人?”彎過車道,繡珠抬首看了看前面,堡中花廳里燈火通明。

    碧兒在吃第二塊點心,這大塊朵頤的點心做得真不錯。“是貴客?”

    “不象,大廳沒點燈呢!”兩人說著,已到大廳門口,碧兒瞟了眼一側的花廳,一個管家模樣的男子捧著茶碗,君問天手中象是拿了張請帖,在廳中踱步。

    聽到腳步聲,君問天回過頭,不禁蹙著眉,“怎麼亂吃外面的東西?”他欲拿開碧兒手中的點心坐著,碧兒躲開,瞧了眼請帖,“看什麼呢?”

    “四海錢莊送來請帖,韓莊主大婚,邀請我們去吃喜酒。”

    “咳,咳!”碧兒嗆了一口點心,咳得淚水都下來了。

    六,簾卷對妝殘(下)

    六,簾卷對妝殘(下)

    入夜,君子園中靜悄悄的。小中庭中的幾株春梅,枝幹上綴滿了花苞,已經隱隱溢出些香氣,今年的春一定來得很早。夜寒如冰,冬盡春初時讓人倍覺惆悵。無月,無星,夜漆黑一團,客廳中的一盞風燈把院中只照亮了一小塊,清清冷冷的光束,微弱、單薄,更顯得黑夜朦朦朧朧,神秘得若有所待。

    若有所待什麼呢?

    碧兒手托著腮,沒裹披風,一襲袷裙坐在台階中,痴望著黑漆漆的夜空。多多少少有那麼一點的酸澀,韓江流真的要成親了。人好自私,自己都結婚了,還盼望著初戀的男友一直在等待自己,自已永遠是他心中重中之重。怎麼可以這樣呢,她應該祝福他,可是她卻說不出口,想到韓江流,心中就象溢滿了淚水,動不動就想哭。

    韓江流與她,是親人,是朋友,是知已,也是初次的心動,她的初吻也是給了他。初次相遇時,他溫柔的呵護;她飢餓時,他體貼的疼惜;情動後,無論是狐裘、還是梅花、書、象牙發環,輕輕柔柔、細細膩膩地都表達著他對她的心。為了她,他甚至拋棄了友情、做人的倫理,在雪夜帶著她遠走。這樣一個視她如珍寶、疼她疼到心坎中的男人,現在要和別人結婚了,而她早已是別人的妻子,現在還是一個準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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