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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中熏籠中的薰香,日夜不斷,她的內衣件件都是熏好放在櫃中,穿的時候自有一股清香餘韻。原來美人香就是這樣修練出來的。

    雪天不斷,她房中卻無一絲潮冷之氣,床上厚厚的錦被日日丫頭都會用絲絹包著烤得熱熱的鐵塊,一寸寸地熨過,然後再點起帳中香,睡的時候猶如睡在花叢之中。

    八仙桌上糕點、乾果、蜜餞天天換新,大冬天的,籃中的水果鮮嫩得象是從樹上剛摘下來。

    來了這麼久,她沒有在意過日子過得怎樣,整天想著如何離開君府,怎麼和君問天脫離關係,她今日才發現,她竟然過得是這麼奢侈。是君府日子本身精緻,還是她是特別的?如果是特別的,那麼君問天對她這個協議娘子會不會太好了?

    碧兒抿了抿唇,罪感惡突地泛濫成災。不談君問天人品如何,他對她確實不算壞。但這一切並不能成為她願意和他白頭偕首的理由。她不是多清高的人,喜歡錢喜歡得發瘋。有了厚實的經濟基礎,才能把感情營造得很浪漫。沒見過三餐不飽的人,餓著肚子冒著雨,跑到花店買束花送給愛人。可是感情又不能建築在金錢之上,那樣就太委屈自己了。韓江流不及君問天富有,但她喜歡他的體貼和溫雅,與他手牽手在糙原上慢走、擁抱、親吻,兩人共喝一碗麵湯,也比獨喝一碗燕窩強。和君問天一起,一輩子享受不盡的富貴榮華,但是會很孤獨,也有可能會心酸;和韓江流一起,攜手並肩,一點辛苦也沒什麼,因為他們彼此相愛。

    她的選擇不會錯。

    碧兒揮手讓更衣的丫頭退下,親自選了件夠暖夠普通夠素淨的夾襖和棉裙穿上,發上沒戴一件首飾,簡單用帕子一束。不做堡主夫人,她就無權再用君府的一切。她緩緩地掃視著廂房--------她生活了近一個月的屋子,淡然一笑。穿越之後,雖然年歲比二十一世紀時還小了六歲,可是心卻象蒼老了許多,不知怎麼的。

    作為正房,如果是個懂規矩、大度的正房,似乎要去問候下妾室,以示歡迎和友好,以後共事一夫,我們要和平相處,不要爭風吃醋。

    碧兒挪諭地傾傾嘴角,披上斗蓬,冒著雪向白翩翩客居的庭院走去。現在不是客居,那間庭院正式成為二夫人的庭院,紅燈籠映著漫天飛雪,分外喜慶。

    “姐姐!”白翩翩欠身施禮,一身喜服的她,眉宇間蕩漾著幾許幸福,纖腰不盈一握,亭亭玉立。

    新房中沒有特別添置家具,到是一張大大的牙床分外顯目,鴛鴦枕、合歡被、百子圖案的羅帳,很容易讓人想入非非。

    “恭喜你,妹妹!”碧兒從袖中掏出鑲著寶石的發環,“這枚發環,送給妹妹做賀禮。寶石應配美人。”

    “這怎使得,太貴重了!”白翩翩微微挑眉,溫婉地搖頭。

    “一份心意,與價錢無關。以後,和夫君舉案齊眉、相親相愛。”碧兒輕笑。

    白翩翩遲疑了下,接過。

    “妹妹,”稱一個比自己年長的人為妹妹,怎麼都覺得很彆扭,碧兒揉揉嘴巴,“沒有從家中出嫁,會不會有點難過?”

    白翩翩疾速地抬起頭,生硬地問:“姐姐這話什麼意思?”

    “哦,一般女子不都是從娘家出嫁嗎?妹妹的婚禮沒有這個過程,好象有一點遺憾。”

    “對於一個賣進青樓的女子來講,是沒有娘家的。我不覺得遺憾,這是我的命。”白翩翩自諷地一笑,“天下女子,能有幾個有姐姐的好命?”

    “對不起,我是不是說了不該說的話?”碧兒聽出她語氣的森冷,不太自然地站起身。

    白翩翩秀眉微蹙,倨傲地瞟了眼碧兒,“你不要用你的幸福在我面前炫耀,人是無法選擇父母、選擇出身,但是,將來是無法預料,難說現在的幸福就可以保持到老?姐姐,謝謝你的祝福,一會還要拜堂、敬酒、鬧洞房,我要多休息下,不然會撐不住的。”

    冷美人也可以這麼強悍呀!這才過門,就如此氣勢,以後君問天再多寵寵她,一定是呼風喚雨,唉,按照劇情,內鬥、爭寵的序幕就應該從現在開始,可惜她脫下戲服,逃之夭夭去也,對不起,冷美人你唱獨角戲吧,不,有一位朱夫人陪著你慢慢過招,可以預見,君府以後好戲會連台。

    碧兒很包容地揚起下巴,一點也不計較,“嗯,妹妹歇著吧,我讓丫頭送點參茶過來給你提神。春宵一刻值千金,祝你和夫君今晚玩得愉快。”她俏皮地擠擠眼,含笑而去。

    留下白翩翩瞠目結舌。

    前面喜樂吹得震天,雪也下得歡暢,賓客的笑鬧聲不時飛出廳外。碧兒踏著落雪在君府中轉了一圈,君府不象飛天堡那麼龐大,她不大迷路,前廳、中堂、後園,她都非常熟悉。不龐大,轉一圈也得一個時辰,雪下得急,地上積得厚厚的,路不太好走,她回到廂房時,覺得內衫被汗沾濕了。

    一掀棉簾,準新郎翹著腿,坐在桌前在品茶。

    “你怎麼在這?衣服也沒換,馬上要拜堂了吧!”天從早晨到現在都是暗暗的,又沒有手錶,碧兒搞不清現在是什麼辰光,反正午膳用了有好一會了。

    她跺掉腳上的積雪,搓搓手,搶了他手中的茶杯捂著凍得發麻的臉頰。

    他不急著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把她拉了過來,替她撣去發上的雪花,解開披風,靠近火盆。“不好好呆屋子,跑出去調皮,什麼時候才能象個大人?”

    碧兒一瞪眼,“象個大人?我本來就是大人,白姑娘喊我姐姐呢!我去向白姑娘道喜,順便賞了會雪,這樣算幼稚嗎?”

    “不准頂嘴!”君問天拿起一粒蜜餞塞進她嘴中,“有什麼好道喜的,不需要那樣。晚上不要去前廳用膳,也不要招呼客人,在屋子裡烤烤火、看看書,乖哦!”他不要她看到他和別的女人拜堂,好象很對不住她的樣子。

    碧兒笑得眉眼彎彎的,這正中她下懷,“謝謝夫君的體貼,我一定很乖!”

    “府中人說什麼不要往心中去,無事不要往二夫人的院中跑,以前怎麼過以後也怎麼過,不要勉強自己。”他挽了撮她的捲髮把玩,一隻手把她輕攬進懷中,“不管看到什麼奇怪的事,不要亂聲張,先告訴我。過幾天,我帶你去織繡坊添幾件新衣,我們第一次一起過大年,要慎重一點。碧兒,答應我,以後不要隨便接受什麼朋友的禮物,你想要什麼,我給你買。好嗎?”

    “君問天,你今天特別有親和力!”碧兒嘟起嘴,深究地凝視著他,“人逢喜事精神慡,連脾氣也改變很多。你不是用命令的口氣,而是用商量的口氣在和我講話,真是意外。早知道這樣,應該鼓勵你早點成婚。”

    君問天咬著唇,有想把碧兒活嚼生咽下去的衝動,伸手彈了下她的額頭,沒好氣地說:“你是該笨的時候聰明得出奇,該聰明時笨得讓人發瘋。”

    “那我算聰明還是算笨?”碧兒吐吐舌,歪著頭問。

    “笨得無可救藥。”君問天瞪她一眼,“去吃些點心,喝點熱茶,不准亂跑。我到前廳去了。”他留戀地抱了她一下,鬆開手臂。

    碧兒眨眨眼,嬉笑頷首。

    “記住我的話沒有?”君問天臨出門前,又回首叮囑。

    碧兒向他幽幽招著小手,俊臉驚喜地一震,長腿一轉,一步就到了她的面前。

    她象個小婦人似的替他理理衣領,整整頭巾,仰起頭,清眸晶亮晶亮,“君問天,知道嗎,你真的很帥,帥得讓女人想尖叫!”

    “我為什麼沒聽你尖叫過?”他想故作輕鬆的講話,一出口,聲音低啞得發顫。

    “因為你說我還沒有長大呀,不算女人,只是女孩。”她狡黠地斜視他,“你有經商的天賦,有俊美的面容,性格陰冷,但為人不太惡,算是非常優秀的男子,能做你的娘子,很榮幸。”她為他們曾經共處的歲月做了個總結,雖然很短暫,但也是非常溫暖的回憶。

    “這是你的真心話?”他抑制住心頭的激動。

    “嗯,很真!君問天……”她想再說幾句保重的道別語,突地發現君問天貼近的臉令她不太能自如呼吸,在她意識到他的目的之前,他便已吻住了她那兩片柔軟紅潤的唇。碧兒倒吸口氣,直覺的想撤退。他的雙臂早她一步攬緊了她的腰,不容她退卻。她在他的氣息之中沉淪,知道不可以,可是卻推不開,他幾乎要將她揉入他體內才甘心似地,她漸漸忘了呼吸,無助的將雙手圈住他的頸項,直到她感到他密貼身子的灼熱,奮力一推。“君問天,你……今天要成親……”這句話不知是提醒自己還是提醒他。

    “該死的……”君問天低咒一句,她的雙頰紅灩,身子因急喘而顫抖不已,他緩緩抬起她的臉,不容她迴避他的目光,“碧兒,我的小闖禍精,能做你的夫君,也是我的榮幸。”他飛快地在她呆愕的麗容上啄了一下,戀戀不捨地出了廂房。

    碧兒緩緩回過神,這算什麼和什麼呀,下堂婦竟然在夫君的新婚之夜和他玩親親,亂彈琴!本意是想好好道個別,卻演變成這樣,莫名其妙,不過,原諒她沒有一點後悔之意,就算是盡了一點娘子的本份吧!

    前面喜洋洋的笙樂高了起來,所有的下人都擠到前面看新人去了,後園燭光微弱,夜漸漸深了。

    碧兒看看窗外雪下個不停,又加了件夾襖,裹上厚厚的斗蓬,躡手躡腳打開門,四下張望了下,除了雪輕輕落下的聲音,再無別的了。她小心地穿過迴廊、拱門,邊走邊回首往後園的角門而去,她踩下的腳印過一會便被落雪掩蓋住了。角門上雪積得重重的,費了很大力氣才拉開,一踏出來,就看到韓江流牽著馬,焦躁地踱來踱去。

    “妹妹!”韓江流欣喜地抱住碧兒,深情地印上一吻,“我怕你後悔了,不會出來。”

    “君子言而有信,不可食言的,呵,這條也適用於小女人。”她汲取著他懷中的溫暖,輕顫了下,踏出這一步,再無回頭時,她將與這個男人共度一生一世。

    “我愛你,小女人。”韓江流溫和一笑,把她抱上馬,自己縱身躍上,抖開斗蓬,把她整個人全裹在裡面,沒頭沒腦的,臉貼著他的後背,一點都感覺不到外面的風雪。“我們今天先到二百里外的一個小鎮,先把你安置好,然後我回來接父母,與你會合,我們再一起往南去。”

    “嗯!”她抱緊他的腰,決定了就不再多想,“走吧,天涯海角都跟著你,反正我無牽無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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