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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幹嗎,你想一直做米蟲呀!”方宛青白了她一眼,夾給她一個包子。

    說起來,這林書白和方宛青都是大學老師,但這氣質卻差遠去了。林書白溫和如一縷微風,方宛青卻象一根爆竹,常常炸得她和林仁兄灰頭土臉。

    “不工作,就繼續讀書呀!妹妹,我們學院有走讀研究生班,要去嗎?我介紹我同學給你認識。”林仁兄擠眉弄眼,一臉壞相。

    “方宛青女士,求求你,把那個戶籍本給我,我不麻煩你,我去公安局改名,不然這樣我不敢出門。”林妹妹雙手合掌,真誠地第N次懇求。

    “你是殺人還是放火了,不敢出門?林妹妹這個名有什麼不好,人家蘇東坡的妹妹不就叫蘇小妹,她不是一樣聞名天下。名字只是個符號,你為什麼要這樣計較?”方宛青果然是一點就開始炸,碗“啪”扔在桌上,嗓門提得高高的。

    問題是她這個符號點錯了。林妹妹小聲嘀咕,不敢發出聲音。

    “你哥哥叫林仁兄,他怎麼從來沒意見,就你話多。”

    她叫林仁兄,也沒意見呀。仁兄,一叫,就象是一襲長衫的書生拱手輕笑問候,春風得意,風流儒雅。而且不管年歲大小的人都尊稱自己一聲“仁兄”,感覺象叫“老大”似的,很有高高在上的虛榮感。

    “妹妹,不如你叫林小妹,我叫林西峰。和蘇東坡一家對應起來。”林仁兄還火上澆油,林妹妹可不怕他,“我看你叫林薜蟠好了,一臉蠢相。”

    “你……”林仁兄臉漲得通紅。

    “你想打人嗎?哼,在外面一幅情聖樣,整天騙我的零花錢去追女生,你以為你有多了不起。你把我惹急了,我用相機把你在家的樣子拍下來,放到你們學院網站上去。”

    “你敢!”林仁兄暴跳起來,林妹妹毫不畏懼地瞪著他。“你等著瞧!”

    方宛青一摔筷子,“你們還來真的了,哼,跟鬼借了膽啦,不想活了!”

    “宛青!”一聲沉默不語的男主人按住妻子的肩,“都坐下來。”

    硝煙瀰漫的戰場立刻微風細雨,一片太平。

    “妹妹,改名是件很簡單的事,但這麼多年,你的學歷,所有的檔案都是用的林妹妹這個名,要是想找工作,你用新的名字,人家可沒時間去求證新名字和林妹妹是不是同一個人,那樣你就會比別人少許多機會。”

    一陣細雨把林妹妹所有的氣焰全澆滅了,“爸……”她黯然地一嘆。

    “你要是顆寶石,在哪裡都會發光,和名字無關。”方宛青氣哼哼地加了一句。“要是你實在想改,就叫林黛玉吧!”

    林妹妹雙眼一閉,血夜凝固,睜開眼時,小心翼翼地笑成了一朵花,“不用了,媽媽,我現在覺得林妹妹這個名字還不錯。爸爸,快吃吧,我跟你去面試。”

    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在權衡再三的情況下,林妹妹再一次妥協了。要是她叫林黛玉,她的生命估計是屈指可數。

    這花花世界,好死不如耐活吧!

    二,光榮加入狗仔隊

    二,光榮加入狗仔隊

    一個星期後,林妹妹終於擺脫米蟲一列,成為自食其力一族。

    汗,只是這自食其力……林妹妹直嘖嘴,這自食其力,付出的不是體力,也不是腦力,而是尊嚴啊!

    辛辛苦苦讀了四年《新聞學》,獎學金也有拿過,也在壯嚴肅穆的報社實習過。她在畢業聚會上,發下豪言,要成為中國最傑出的戰地女記者。豪言清晰在耳,怎麼也沒想到,中國最傑出的戰地女記者,竟滄落成為一娛記。

    什麼叫娛記,通俗易懂的解釋叫狗仔隊,就是那種專門偷拍明星走光、戀愛、偷情、喜好等等捕風捉影、胡說八道的人。同樣也是寫新聞,但這種新聞要求不要有深度、文筆不好也沒關係,只要你的新聞夠雷、夠辣、夠吸引人眼球就行了。

    但想得到這種新聞,卻是很難的。你得臉皮夠厚,你得賠得起時間,你得象個間諜般潛伏在某處幾天幾夜,還得能騙瞎話、能聯想、能猜測、敢下手。

    想當年,黛安娜王妃就是死於這群人之手。

    這種事,一個稍為靈活會識幾個字的小學生就可以了,為什麼要拖這科班出身的未來戰地女記者下水呢?明顯的大材小用。

    林妹妹抵抗、掙扎、徘徊、不屑,但最後不得不屈服了。

    這是林書白先生放下清高的書生架子,請朋友幫她好不容易從幾百人手中搶過來的一份高薪工作。娛記的工作雖不高尚,錢卻不會少賺。

    方宛青女士說,全球經濟這麼不景氣,有工作就不錯了,還敢挑三揀四。本科生有什麼了不起,街上一抓一把去。

    林仁兄講,這是可以與明星零距離接觸的好機會,換了別人,一定會興奮得沒有人形。

    林妹妹明白了,她不算是個正常人,她沒資格矯情、沒理由裝清高。

    反正不是第一次屈從命運的安排,咬咬牙,她光榮加入狗仔隊。

    報社一位老娛記帶了她跑了一個月,她學會了在什麼角度可以把明星拍美、在哪個角度可以偷拍到走光的刺激,學會如何旁敲側擊地採訪、學會如何裝路人守候在明星出入的餐館……

    老娛記笑說,到底是正規大學畢業的,一點就通。

    林妹妹長嘆,她引以為豪的聰明,竟用在做這些白痴、無賴的事情上。

    一個月後,老娛記放羊吃糙。林妹妹正式開始獨擋一面。

    北京今天下了場罕見的雪,整個城市籠罩在大雪之中。林妹妹仰望天空,潔白的雪花漫無邊際地從無聲透明的天空飄落,美得無法言說,也冷得無法言說。

    天漸漸黑了,林妹妹呵下凍紅的雙手,跺跺發麻的雙腳,再一次扭頭從櫥窗里看看“麗園”餐廳里坐著的楚君威有沒有什麼動靜。

    說起楚君威,有點神秘,他是兩年前,廣告星探從大街上發現的。冷酷俊美的面容,高貴非凡的氣質,不拘言笑,一雙黑眸深邃如海,正是時下少婦美女們為之痴狂的類型。他拍第一支廣告起,就捕獲了全中國少婦們的芳心。

    後來,他接拍電影、電視劇,人氣越集越高,大小獎也拿得手軟,每當他在鏡頭中一出現,粉絲們的尖叫聲天地動容。

    但這樣的一個男人硬是兩年多,都沒鬧過一次緋聞,這真讓人失望。

    娛記們挖空心思地追蹤、跟拍,一次次面對面採訪,最後一個灰溜溜地回來交白稿。

    一提楚君威,娛記皆色變。

    楚君威又開新戲了,媒體蠢蠢欲動,希望他這次能和某某女星擦個火花什麼的。開機儀式上,大大小小的媒體把個容納一千人的大廳擠得水泄不通。

    主編把這艱難而又險巨的任務交給了林妹妹,其實是給新人一個鍛鍊的機會,不包任何希望的。

    林妹妹站在人群中,看著台上那張冷成南極堅冰似的酷臉,心裡直打退堂鼓,這人看上去就不好對付。

    娛記們開始舉始發問,林妹妹趕快打開錄音筆。

    “那位卷頭髮的小姐!”主持人首先指上了她。林妹妹漲紅著臉,嘴巴張了半天,好不容易冒出一句,“楚先生……你高壽?”

    全場轟笑,主持人捂住嘴,忍笑到花枝亂顫,林妹妹羞窘得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得了。

    楚君威冷冷地瞟了她一眼,目光轉向主持人。主持人猛地收住笑,讓下一個記者提問。

    林妹妹一句也沒聽清別人的問話,渾渾噩噩出了發布會,沮喪得想重回米蟲行列,心裡直把那個楚君威恨了又恨,有什麼了不起的,回答下會死人啊,幹嗎讓她當眾出醜。

    還好主編大人大量,沒有責備她一句,托人給她找了張劇組通行證,讓她整日追蹤楚君威。

    在劇組耗了半月,她上上下下都混了個臉熟,也陪著笑在楚君威身邊轉了又轉,拍了幾張他的定裝照,其他一無收穫。

    楚君威正眼都不看她,不談採訪了。

    他這次出演一個深情的公司總裁,一生專情早逝的妻子。他的表演幾乎是本色表演,這些劇本差不多都是為他量身定寫,他演起來駕輕就熟,反到和他對戲的女主很辛苦,常常迷失在他的眸光中,忘了接詞。

    林妹妹沒寫到楚君威的緋聞,到寫了幾篇別的辣聞,讓主編大大誇了一番。

    林妹妹的自信一點點又漲回來了。

    今天路過楚君威的化妝間,聽見他和助手說今晚和別人在“麗園”有一個約,她下午就過來守候了,晚飯也沒顧得上吃。她守了三個小時,又餓又冷,也沒看到楚君威和哪個女鬼有約。

    他閒閒地坐在裡面,象是在看劇本,頭抬都不抬。

    “麗園”是家會員制茶餐廳,你不是會員,有錢也吃不到。她現在情願傾其所有進去坐一會,門童一記凌厲的眼刀,她畏縮地縮到角落中。有幾個別家刊物的同行也象在守候,買了只烤山芋在對街分了吃,那香味在冬夜聞起來格外誘人,林妹妹悄悄地咽了口口水。

    包包的手機突然響了。

    是同學邢輝,同樣是讀新聞的,人家進的是《人民日報》報社,整天見的是黨政要人,報導的都是國政要聞。唉,人比人,比死人。

    “幹嗎?”林妹妹有氣無力地問。

    “新工作還適應吧!”邢輝中氣十足。

    “不適應也得適應,你找我有事?”她冷得抓不住手機,想早早結束通話。

    “沒事就不能打電話,呵,出來看電影吧,我有幾張國外大片的首映票。”

    “我沒你的好命,我在等新聞!”

    “你在外面?”

    “對,冰天雪地、茫茫黑夜之中,你要救贖我嗎?”

    “吃飯沒有?”

    “人家不讓進。”林妹妹慘然地回視一眼門童,明明也是中國人,何必狗眼看人低。

    “哪家?”

    “麗園!”

    “十分鐘後見。”邢輝說。

    林妹妹不解地收起手機,邢輝要給她送飯嗎?要求不高,帶塊烤山芋就行了。她不是自己買不到,而是怕一跑開,楚君威就和約會對象消失了,她這幾小時不就白凍了。

    “林妹妹?”餐廳里突然有人喊道。

    三,剪刀手以及糙包男

    三,剪刀手以及糙包男

    接照以往經驗,大街上有人喊“林妹妹”,她向來充耳不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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