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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等到他見到了霍深,兩個闊別多年的朋友寒暄一番後,提起宋嘉都搖搖頭。
“太爭強好勝了。”
“那嘴跟刀子一樣,之前第一組有個年紀小的男孩,我看眼睛都紅了!”
宋嘉這樣的性子,作為朋友倒值得欣賞,但作為女人來說未免也太過要強。
私底下,大家都議論,不知道她丈夫怎麼忍得了她這性格。
表演的排練持續了兩天,第二天正式登台前,穆遲還是對阮螢囑咐了一番。
“宋嘉呢……可能對你有點意見,所以你有個心理準備。”說完又怕她太在意宋嘉而影響發揮,“不過也不用特別在意,我都打聽過了,至今為止,沒有個演員從她嘴裡得一句好話,放心。”
換上戲服的阮螢妝容清透,眨眨眼,仿佛真跟個高中生一樣稚嫩。
“那宋嘉的第一句誇獎,就歸我了。”
穆遲一愣,既覺得她有點年輕人的輕狂,又覺得她這有資本的自信十分鼓舞人心。
他突然意識到,他是永遠不需要擔心阮螢沒信心的,需要擔心的,反而應該是怕她太過膨脹。
“別輕敵,去吧。”
三位演員各自就位,舞台大幕緩緩拉開。
第一幕是阮螢飾演的女兒姍姍與養母沈蓉到家的場景,這裡的劇情是姍姍已經見過自己的生母,得知她生母夏敏敏並沒有拋棄她,她無法接受沈蓉騙了自己,在學校闖禍,班主任叫了沈蓉去學校。
沈蓉對女兒的叛逆日夜擔憂,但又束手無策。
“你站住!”沈蓉叫住了女兒。
姍姍並沒有停下腳步,沈蓉把包一扔,大步上前抓住了她。
“我叫你站住!姍姍,你現在是怎麼回事!”
面對著與自己越來越疏離的女兒,沈蓉痛心疾首地向女兒訴說自己的苦處。
然而姍姍並沒有任何動容之色。
她抬起頭,鏡頭拉近,映在女孩眼中的情緒含著嘲諷和冷漠,但緊抿的唇角,和一瞬間蹙眉的微表情,卻泄露了她的委屈和失望。
三個評委的目光不自覺都被阮螢所吸引。
她還未開口,臉上已經帶著戲感,瞬間就能調動起觀眾的情緒,將他們拉入這個情景之中。
很多演員,需要常年的鑽研琢磨,才能有這樣的戲感。
她還不到二十一歲!
“少在這裡假惺惺的,我為什麼變成這樣?你怎麼不問問你都幹了什麼好事!?”
原本白淨溫順的一張臉上,隨著她開口的那一刻而有了變化。
她的聲音低沉,語帶厭惡,眉間滿滿的戾氣,活脫脫地就是一個校園不良少女,樣貌帶給她的可愛和乖巧感瞬間一掃而空!
說完這話,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是簡然飾演的生母夏敏敏到了。
霍深卻並沒有太注意簡然和姚從霜的對手戲,當然,兩個人的演技放在平時,都是讓人欣賞的優秀演員,姚從霜演出了養母對女兒小心翼翼的關心,簡然也演出了生母苦尋女兒多年的感人母愛。
但與簡然和姚從霜都不同的是,阮螢的演法是收著演的。
換做是普通的演員,演不良少女很可能會演成撒潑打滾、無理取鬧的熊孩子。
然而阮螢的演法顯然更高明。
“這孩子,很有天賦啊。”霍深旁邊的教授這麼說。
霍深也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台上的劇情進展到沈蓉的謊言被完全揭穿,姍姍負氣離家出走,夏敏敏先找到了她,姍姍不願回家,夏敏敏只好帶著她回家,還給沒吃飯的她煮了一碗餛飩。
“家裡條件不好,沒什麼好吃的……下次,下次你想吃什麼,我都給你做。”
夏敏敏還帶著圍裙,擦了擦眼淚,有些討好似的給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兒倒了杯水。
一臉倔強的女孩看著眼前熱騰騰的餛飩,神色將哭未哭,像是難過到了極點,但又咬緊牙關,半點都不肯泄露分毫。
“……她第一次接我回家的時候,也給我煮了餛飩。”
宋嘉很清晰地聽到,阮螢的聲音在發顫。
是那種隱忍又克制的顫抖。
她的台詞功底出人意料的優秀。
阮螢的戲份在三人之中並不多,加上姚從霜和簡然的演技也很出色,所以普通觀眾雖然覺得阮螢的表現亮眼,但作為外行人,更多人關注的還是兩個熟面孔。
——直到養母沈蓉車禍離世之後,阮螢去認屍的那一幕開始。
舞台上再也沒有其他人與她爭輝,整個劇情的衝突點,全部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那一瞬間,再也沒有人能掩蓋她的光輝。
沒有任何台詞、音樂,她只是站在那裡,甚至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都沒有哭出聲音。
但是她的眼角眉梢,甚至是額頭迸出的青筋,都牽動著每一個觀眾的情緒,每一個看到這一幕的人都發自內心的認為,躺在病床上的那個人就是她的母親,她真的失去了她的母親。
那種被扼住喉嚨幾近失聲的痛苦累積到頂尖後,她毫無章法,毫無技巧地哭出了聲。
不是楚楚動人的哭泣,但也絕沒有誇張到令人出戲。
宋嘉回過神來時,身邊評委,身後的觀眾,甚至是自己,全都跟著落下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