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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望深深拜伏下去:
“謝師尊。”
“禮成!”
司儀唱喏。
“後生可畏啊。”
良久,劍台下常嫵道君突然嘆了聲。
這時,崔望已經重新盤膝坐了下來,尊者大典完後,還有一個論道大會,大約要持續到晚上。這論道大會,便由這新晉妙法境修士主持,沿襲的是早先“坐而論道”的傳統——
不過,在鄭菀看來,這所謂“論道”,不過是各門各派互相吹牛皮的時間。
比如常嫵道君說,最近她新創了個“既淼法”,可穿山裂石,厲害非常。
比如頓霧道君說,他剛得了個法門,待日後練成,再來與諸位比試。
再比如她師尊說,他前些日子去了一趟度厄橋索,得了傳說中的“仙隱茶”,如何如何……
可鄭菀知道,她那師尊懶得出油,最近幾年壓根就沒出過門。
牛皮吹得大了,互相不服氣,就難免生出嫌隙。
道君們各有各的脾氣,極其隨性,一言不合便要開打,可到了道君這個境界,打起來那便是翻江倒海,跑人家門派打,那不是結友,是結仇——
於是,這嫌隙,便得弟子出力了。
鄭菀站在師尊身後,一連看了好幾場打鬥,這些道君帶來的都是親傳弟子,手底下各個有真章,打起來也十分精彩。
可她萬萬想不到,自己一個玉成境修士竟然也有趕鴨子上架的時候。
“歸墟門雪憐請玉清門盡歡真人出戰!”
一位白袍女劍修站了出來,大眼睛、尖下巴,鼻頭微翹,頗有股俏麗活潑的意味,知微境初期修為。
女劍修的眼睛,還使勁兒地往正中高台上的崔望瞟了一眼——
不必想,都知道起因為何。
真真是禍水。
思及此,鄭菀忍不住瞪了崔望一眼,誰知他也在看她,眉目間頗有些神思不屬,被她一瞪長睫竟是一顫,徑直垂了下去。
像蝴蝶耷拉下來的翅膀。
“盡歡真人不應戰,莫非是怕了不成?”
雪憐柳眉倒豎,看向鄭菀的眼睛,頗有些咄咄逼人。
“胡鬧,速速下去。”崔望蹙起眉來,眉峰擰成了凌冽的刀,“我歸墟門何時出了這以大欺小的規矩?”
言罷,竟是半點情面不講,一拂袖,便要將這人推出廣場之外,誰知,竟是被鄭菀阻了:
“且慢。”
她道:“雪憐真君,我應也可,但得來點彩頭。”
“什麼彩頭?”
“就以真君頭上的簪子,如何?”
鄭菀笑盈盈地將髮髻上的流蘇簪取了下來,還是崔望送的那一支,她毫不在意地丟到一旁侍者端著的托盤裡,“真君輸了,真君的簪子就得歸我,我若輸了,我的簪子歸真君。”
那雪憐渾身上下,除了那把本命劍,也就那簪子值點錢了。
“可以,請。”
雪憐行了個起劍式,誰知還沒動作,身前便出現一道光影,方才還在五六丈開外的年輕女修已經站她身後,一道冰蓮在她喉間吞吐。
她連防護罩都沒來得及升起來。
“你輸了。”
鄭菀笑眯眯道。
瞬息之間便分出勝負。
紫岫道君撫掌大笑:
“好!極好!”
雪憐臉轟地紅了:
“你、你耍賴!你作弊!”
鄭菀笑眯眯問她:
“真君跟人家打架前,莫非都要對方與你打招呼?我便在這教真君個乖,兵不厭詐。”
“你——我不服氣!”
“雪憐,下來。”
人群中一道聲音傳來,一位垂垂老矣的白袍修士緩緩而來,他朝鄭菀點了點頭,才對那白袍女修道:“便是再來一次,結果也一樣,戰鬥講究機變,你既無人家的機變,又沒有壓倒性的實力,如何勝出?”
“可——”
“沒什麼可是,下去!”
雪憐咬著唇,跺了跺腳,憤憤地下去了。
“老夫明光。”
明光道君朝在座道君點了點頭,又慢悠悠地走了。
鄭菀取了簪子,回到師尊身後時,發現往她身上掃來的眼神變多了。
低階弟子許會認為她是鑽了人家沒注意的空子,但高階修士卻絕不會這般認為,且不提那神出鬼沒的閃現——
這等小神通,在低階弟子中,幾乎無解。
便是這時機的掌握,也非常精到。
能在對方正巧將長劍揮出,還未回收之際,便將武器駕到了對方喉嚨口,早一步,晚一步,這結果都會兩樣。
“玉美人兒,你真棒!”書晉不知何時悄悄跑到了她身旁,“那雪憐很討厭的!”
“你認識她?”
書晉笑眯眯地道:
“認識啊,明光真君的小孫女嘛,是歸墟門出了名的離微派。”
“離微派?”
“恩?美人兒不知道?歸墟門分兩派,一派愛慕玉卿真君,稱玉卿派;一派愛慕離微道君,稱離微派。不過愛慕玉卿真君的,只有愛慕離微道君的零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