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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今日來道賀之修士,許多都是承離微道君之恩義……本以為道友也是,如今看來卻是我誤會了……”
柳依臉一紅:
“是承、承了些……情。”
圓修士面色這才好看了些:
“道君還未三十的年紀,已經突破還虛境,取先天一縷清氣為劍罡,對善惡最是敏銳,自不會出錯。”
柳依看得出,這位圓修士對國師大人甚是推崇,甚至見不得人說上一句不好。
“知、知道了。”
她點點頭,“不過……傳聞中,這位離微道君最是不縈於外物,沒想到,竟也會花心思做這等事。”
圓修士嘆了一聲:
“聽聞是離微道君去大日仙宗那幾日,有邪修混進了歸墟門,還害死了一位孩子,這才惹得道君大怒,還追到西余山脈,一路直挑邪盟大本營,連斬十位惡人……最後還是玉清門盡歡真君趕去,才將人帶了回來。
柳依一聽鄭菀道號,便是一愣:
“盡歡……真君?”
圓滾滾的胖修士瞥了眼這年輕女修,眉清目秀、弱質纖纖,只當她跟玄蒼界那些做夢都想與離微道君在一塊的女修一樣,不禁語重心長道:
“這位道友,離微道君這般人物,自是叫人心折,不堪忘懷。可玄蒼界誰人不知,道君對盡歡真君那是痴心一片、愛逾性命,爾等那些妄想,還是儘早收一收的好。”
柳依訥訥點頭:
“離微道君這般人物,自然不是我能肖想的。”
對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門檻邊。
“請出示請帖,以及身份玉牌。”
歸墟白袍們一絲不苟地道。
柳依將出門前,自師兄那得來的請帖與身份玉牌給白袍修士們一起驗過,才跨過門檻,跟著領路修士往裡走。
今日的歸墟門,一改從前的清冷古樸,里里外外都套上了紅布條,十分喜慶。
連接待的白袍弟子們,也都在腰間系了個紅腰帶。
柳依一路走來,只覺得那顆心,像泡在了苦水裡,酸得厲害,也澀得厲害。
其他人也許看不懂,卻唯有同出一界的她看懂了其中的意味。
國師大人,與鄭菀結親,沒有用玄蒼界的那套規矩,用的還是凡人界的禮節。
葉落歸根,人這一輩子,根系扎在哪裡,便認的哪邊規矩——
即使以後走得再遠,也不會忘。
這些規矩,對他們來說意義非凡。
國師大人,當真對鄭菀愛惜得很。
柳依抬頭看去,紅布條以九瓣花型連接,每九瓣花朵後,必有一封紅宣寫就的小詩。
每一首詩,都在坦蕩地論情述愛。
無數紅宣小詩盪在廊下、屋舍、廣場,被風吹得一盪又一盪,密密麻麻,若波濤起伏。
柳依一眼便認出來,這小詩上的字,與門口匾額上的字是一樣的——
“這些,可都是離微道君所寫?”
字字句句,都情切意濃,動人之至。
她忍不住問。
領路修士瞥了她一眼:
“不僅是離微師叔親自所寫,還是師叔親自所掛。”
柳依袍下的手,忍不住一顫。
即使是在凡人界的世家,成婚當日要用到的紅宣小詩,也極少是由新郎親自書寫,大多數時候,出於對未來妻子的真心愛慕,郎君們會親自動手寫上一首兩首——
其餘,都是貼身書童代勞,而這,已算難得。
可這幾乎鋪滿了整個歸墟門的紅宣小詩,卻全是出自那人之手。
柳依無法想像,那般不苟言笑到近乎冷酷的男人,是如何在一個個黑夜裡,將無數情感宣洩成詩,寫入這一紙一紙的紅宣里,又如何一張張地,親自掛了上去。
她的心,都被這想像鼓譟得熱燙了起來。
“到了。道友,大典會在暮間開始,請耐心等待,莫要到處走動。”領路修士將人引到廣場,才提出告辭。
柳依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等她轉開頭,看到不遠處那人時,表情更是怪異:竟然是……明玉真君。
明玉真君看上去清減了不少,原先稜角分明的臉型,因過分削瘦、兩腮竟凹了下去,看上去很有些憔悴,此時正目視高台,痴痴地發呆。
丹心門與天樽門離得不遠,是以柳依雖出關未久,卻也知道天樽門這天之嬌女近來日子不大好過。
井宿道君在大日仙宗身魂俱滅,以至於他那一脈,少了個領頭人,而明玉真君素來眼高於頂,脾氣是又臭又硬,在派內自是沒以前得意。
柳依對她,既有些同病相憐的真切,又覺著,這人委實沒用了些,只知橫衝直撞,沒了靠山,便從高處掉了下來,對生活毫無應對之法。
不過,明玉顯然是不認識這麼一位名聲不彰的小修士的,瞥了一眼過來便挪開視線,神思不屬地盯著虛空發呆。
見此,柳依也乾脆眼觀鼻、鼻觀心,她今日,不過是來見證……
凡間那個鄭氏女兒的,又一次大獲全勝。
第172章 大典(二)
鳳嫵城,鄭家院子。
此時,院外的長街杵滿了各路慕名而來的仙士,他們各自並未交談,不約而同地在路旁靜靜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