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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體凡胎,你那皮肉傷雖不能動彈,一顆丹藥足矣。”
“他怎會入了我的幻境?”
“第一重幻境,他伸手將你拉了出來,當他與你身體接觸的一剎那,其實已經入了我特地設下的第二重幻境。為引他入境,我可謂苦心孤詣。如何,對結果滿意否?”
滿意,太滿意了。
讓她及時從虛妄的仁慈里醒來。
“他救你護你是真,可防你傷你也是真。丫頭,情蠱還下嗎?”
鄭菀伸手揪崔望,卻被他反射性躲了開來:“鄭小娘子你……”
“下。”
鄭菀道,摧心折骨的痛還在身,她彎了彎嘴角,他既起防備,出去後自然不會再讓她近身,不下……豈非浪費了他的一番心意?
“被下情蠱之人,除非對他人起意,否則,絕不會察覺。從此後,他因你呼吸而呼吸,將你納於羽下,捧在掌中,半分都不肯折辱。”
“如此甚好。”
“你想要什麼?”
“你放心,不多、不多,你出去時將盛了我魂魄的珠子納於傀鑒之中,溫養起來,百年後,我便能再造一個身體。”
鄭菀奇怪:“為何是我?”
“你是千年難遇的純陰之體,於我魂體有益,可惜了,可惜了……”
“什麼可惜?”
“明明生了純粹的元根,可惜天生無竅,若無潤氺之精通竅,一輩子都無法修煉。”
潤氺之精,一界初開之時孕育的第一滴水靈死後所化,珍罕無比。
“你那情郎不是得了天地山河芥?說不得裡面有。”
倒多了一重下蠱的理由。
“下蠱需什麼法子?”
“你親他一下,我替你把情蠱下了。”
“他現下對我防備甚深,不好著手。”
“這便要看丫頭你對自己狠不狠得下手了。”
“只要不要了我這條性命與臉去,無妨。”
鄭菀深吸了一口氣。
崔望現下對她,怕是將信將疑。
她為接他折手摺腳總不是假,甚至在最後,還在與他訴衷腸,說未有下蠱的心思……
“崔先生,謝你又一次救我。”
鄭菀嘴角彎出一個甜蜜的弧度,似未受幻境影響,對崔望依舊親昵信任。
他不意她竟如此,“唔”了一聲,“你該看出來,我與你一同出來了。”
崔望淡淡道。
那雙眸子映了林中微光,竟似匯聚了漫天星辰,只可惜,這星辰是冷的,看了讓人手腳打顫,想靠近,星辰寥遠,根本靠近不能。
鄭菀發現,她此時才看明白了他的情緒,他所有的情緒——不過是基於強者對弱者的憐憫。
“恩,可崔先生又救了我一次。”
鄭菀笑得兩隻眼睛眯成了一彎月牙,“崔先生大好,怕不會再懷疑菀娘還有下蠱的能耐了吧?”
崔望瞧她一眼,第一次覺得,女子心思甚是難懂。
譬如眼前這人,心思九曲十八彎,彎彎繞繞,虛虛實實,真情混著假意,著實難辨。
“走罷。”
他抬腳往屋中去,“出口應在茅草屋內,裡面有個傳送陣。”
鄭菀笑盈盈跟了上去。
果然,破敗的茅草屋內,沒一處完好,卻有個閃著白光的傳送陣。
明晃晃的傳送陣上,當空浮著兩樣被白色透明罩子罩著的物品,倒像是通關獎勵。
一支白玉簪,一塊黑漆漆看不出何物的…石頭。
鄭菀發覺,崔望對著那石頭眉眼舒展,難得露出了一絲愉悅。
他伸手一招,白玉簪直接便落到了她懷中,另一塊石頭被他小心地拿帕子收攏起來。
鄭菀指了指自己:
“我也有?”
“此為飛簪,若你有朝一日踏入修行,自有大用。”崔望不欲多作解釋,彎腰將數十透明方石送入陣旁的凹槽。
金光乍起,將他臉面映得如神祇般威嚴。
鄭菀一動不動地看,崔望示意她也上來。
“丫頭,你可知道,這世間所有男人都抵不過一計。”
“何計?”
“苦肉計,任你金鋼鐵骨,都成繞指柔。”
鄭菀踏上傳送陣,便在耳邊無臉怪的一聲“呔”里,餘光掃見屋內萬箭齊發,一橫心合身便朝崔望撲了過去。
“鄭菀!”
陣法就這般大,崔望蓄勢待發的一擊未出直接卸去了勁道,只看著無數道箭光穿來,勢如破竹地穿過他匆忙設下的種種防護法陣,最後落到了鄭菀身上。
其勢如電,避無可避。
余勁穿透鄭菀的身體,最後落到身上時,連法袍的防護陣都未破。
可鄭菀那具肉體凡胎卻抵不住,無數道可怖的血洞遍布那灰撲撲的雲錦紗,不一會兒,那碧紗便成了血紗。
她蜷縮在他懷裡,仰著一張煞白小臉,一張嘴,便是汩汩的血。
鄭菀笑了,嘴角還帶著她慣常的小得意小狡黠,看著崔望眼裡化去的冰雪:“崔、崔望…你、你看……你註定要、要欠、我的……我快、快死啦……你、你親、親親我,好、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