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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菀被打斷思路,下意識蹙眉道:
“一半一半。”
“看來離微那小子在你心中很不一般,居然有一半。”七殺道,“可按本君看來,勝算不足半成。”
“呸!你奶奶個熊!本君徒媳婦說五成就五成!”
天鶴道君按捺不住回了嘴。
七殺抬頭,盯了他一會,又低下頭擼了把草:
“這年頭的莽夫,就跟這草一樣,一茬一茬割不完。”
他指尖輕輕地將三葉草上的露珠兒彈開了。
露珠兒掉到地上,碎成了三瓣,一瓣像嘴,一瓣像手,還有一瓣,像人的眼珠。
這三瓣兒不到一息,又化成碧油油的水,流到了石棺與祭台的縫隙里。
這一幕,除了鄭菀,無人發覺。
——福至心靈間,她忽然想起,此為何物。
“古有鳩禿,含冤而亡,化骨入地,生‘鳩明草’。‘鳩明草’生有三葉,平平無奇,唯所滲之珠,有除厄之用……”
這是當年她入藏經閣、查找一味植株時,燼婆婆告知於她的。
當時燼婆婆還奇怪,一本《玄蒼奇株錄》,其他都還完整,為何卻單單少了一頁“鳩明草”。
有關“鳩明草”的記載並未流傳下來,是以現今修士,無人認得。
鳩明草無用,可鳩明珠,卻是厲冤之地,於陰眼之中為己而生的武器,它浴血而生,旨在復仇。
非萬萬亡魂的怨氣,非極憤之血的澆灌,非極陰之眼,催生不出此物。
“不——”鄭菀突然抬起頭來,“我覺得,勝算可以提到八成。”
“八成?”七殺笑得詭異,“美人兒,你莫不是在做夢?”
鄭菀毫不示弱地與他對視。
在這一瞬間,她突然看明白了這陰晴不定的男人真正的意圖。
沒有人想當一輩子的傀儡。
桀驁之人尤甚。
“道君一人獨坐無聊,”鄭菀起身,“不若菀菀來陪你。”
言罷起身,足間在劍網上輕輕點過,腰身一扭,人已經到了石棺旁。
“餵你這女娃娃——”
天鶴道君憤怒地瞪著她,“本君徒兒才為你進了這石棺,你、你、你……”
他手指都氣得哆嗦了。
大修士們紛紛睜開了眼睛。
臨時變節之人,他們不是沒見過,此時已見慣不慣,看一眼鄭菀,連句指責都懶得,就又閉上了眼睛。
“哈哈,”七殺撫掌大笑,“美人兒這般知情識趣,本君就欣賞你這樣的性子。不像正盟這些人,頂著張大義凜然的面具,磨磨唧唧瞎矯情。”
鄭菀落落大方地坐到七殺身側,緋紅色裙擺展開,恰恰好遮住那一蓬鳩明草。
“道君過譽。”
鄭菀整理了下裙擺。
裙擺下一蓬鳩明草迎風而顫,碧綠珠兒離葉而落,被一隻瑩白如玉的手掌悄悄收了起來。
“美人兒還未回答我之前的問題,緣何這勝算到了八成?”
鄭菀支著下頷,作天真狀:
“崔望說他有本事對付,我便信他。而且我猜……”
“猜什麼?”
鄭菀轉過頭,看著七殺:
“我猜……若紫薇星君當真如傳說那般智巧,為了省力,怕是會將我帶去要挾他。”
聰明人,總喜歡走些省力的捷徑。
“……道君,到時候你可要保下我啊。”
美人兒一雙水眸微微眯起,笑得明媚動人。
七殺眼眸閃了閃:
“本君不過一介傀儡,可沒法為自己做主。”
對話就此不歡而散,整個空間陷入一片寂靜。
無人說話。
大修士們都安安靜靜地坐著,只有天鶴道君時不時瞟來一眼,再冷哼一聲,跟孩子似的。
鄭菀則背靠著石棺,看向半空。
她不敢閉眼,一閉眼,便看到崔望生死不知地躺在血泊里。
可睜著眼,此處沒了那人,又覺得空蕩蕩的。
連心口也空。
解蠱後,好像整個世界都陷入了安靜。
羽蝶還在發間飛舞,牽線的另一頭,卻已經斷了。
他此時正獨自經歷著自生以來最大的浩劫,可她只能等。
他好不好,有沒有受傷,她全然不知。
想像將恐怖格外擴大化。
鄭菀坐了會,便站起來,繞著石棺細細地看。
棺身不知是何物雕成,經歷了這多年的歲月,依然如新。棺蓋上雕著一隻獨眼蛤蟆,那隻眼睛幽幽地盯著她。
“你在不安?”七殺嗤笑一聲,“不是說信他?”
“自然信,崔望從不說大話。”
鄭菀笑眯眯地道。
饒是知道猜測之事十有八九會發生,可等待的時間,依然格外的漫長,仿佛在久不見天日的黑夜裡穿梭,只能慢慢地熬。
“美人兒……”
七殺突然開口,“你歡喜書遠多一點,還是書晉多一點?”
鄭菀一愣,這算什麼問題。
正要開口,卻見七殺突然神色一厲,元力化掌,才捏住她脖子,兩人便被一前一後拖入了石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