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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顯是女人喜歡用的東西。
“本來,這是本君準備用來喝合卺酒的。這青葉紅,埋了許多許多年,開封時,連十里外的蜂兒都醉了。可惜、可惜了……”
他聲音里滿是悵然。
“這裡沒有蜜蜂。”
崔望道,“你,離不開這裡”。
“喲?這都被你發現了?小娃娃很敏銳啊。”白衣彎起眼睛笑了笑,“長夜漫漫,這地方,待了萬萬年,難得見人,倒叫人開心。小娃娃,可否陪本君手談一局?”
“我來一戰。”
“你們年輕人啊……。”
白衣搖搖頭,白如雪的長髮披散在肩頭,倒讓他有股聖潔之感。
他給自己斟了杯酒,“就是火氣重,太過焦躁,可不是什麼好事。”
“這狗東西在拖延時間——”老祖宗突然道,“小望望,快快,拔劍砍他。”
“奔雷,多年不見,不如你也出來,與本君喝杯水酒敘一敘?”
白衣伸手一招,原來在崔望魂海里叨逼叨個不停的老祖宗一下子滾了出來。
小小的魂識光魄一暴露在外,便縮成了手掌大一團:
“艹!格老子的!”
他罵。
崔望神情一凜,出手如電,迅速將老祖宗撈了回去,重新往魂識一拍,還加了道鎖。
“手腳很快嘛。”
白衣眉毛微挑,顯然對崔望能從他手裡搶東西感到驚訝,“不愧是本君在天寓中看到的人物,未來的——”
他頓了頓,舉杯:“——無情道主。”
崔望卻不耐再說,提劍一下斬了過去。
浮浪層疊,和著無匹的劍芒往圓桌上落,白衣動也未動,“轟隆隆——”
一陣漣漪盪開,白衣與圓桌一動未動。
崔望卻被爆開的氣浪掀出了三丈之遙。
這在過去,簡直是前所未有。
崔望一下子攥緊了劍柄,劍柄處的白流蘇輕輕蹭過他的手掌。
焦躁奇異地被撫平了。
白衣搖頭喟嘆:
“現在的年輕人,太心急了啊……”
“說起來,你該感謝本君才是。”
他慢悠悠地看向一旁的歪脖子樹。
奇特的是,這棵歪脖子樹從樹杈、樹幹,到焦枯的弧度,都與凡間界梅園那棵連接兩界的雷擊木一模樣。
“若不是本君當日點化,你豈能有今日的情緣?”
崔望心咚得跳了一下。
一下,一下,又一下。
他虎口握緊又伸開,握緊,又一劍斬落。
一陣更大的氣流爆開,將他幾乎一下子彈到血霧的邊緣。
“不敢聽?”
白衣支著下巴,“小娃娃,你當真以為,你那位心上人是通明之人?不過是本君送她一場夢……只是本君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女娃娃比本君想的,還要有本事,竟然撬動了你這顆萬年鐵石心。”
“無情道主,若有了心,可怎生是好?”
“放你娘個屁!”
老祖宗暴跳如雷,看魂識海內翻起驚濤駭浪,忙不迭安慰道,“小望望,小望望,冷靜,冷靜,莫要聽這老賊禿的,他以前就愛賣這些關子,專門哄那些傻子的!”
崔望目光沉沉。
白衣好整以暇:
“何必自欺欺人,想知道你那心上人夢裡有什麼麼?有你。”
“……她是不是告訴你,她不知你會在那棵樹上,在尚不知你身份、只你在梅園曲池救她時,便心慕上了你?不、不,她一早便知,那是你。”
“雷擊木下一場好戲,讓你注意到她,曲池英雄救美,讓她順利靠近你;石舫一舞,讓她順利跟著你入了須臾之地;啊,還有什麼,還有那雞血石簪……這些,通通都是計謀。你那心上人,不過是搭上你這駕車,從此青雲直上,她對你,從頭到尾都是算計……”
崔望指甲掐入掌心,卻感覺不到疼痛。
血一滴滴落入地板,濺起了一汪血泊。
白衣瞥了一眼地面,搖頭:
“其實……你心裡早便察覺不對勁了,對也不對?小伙子,自欺欺人,可不好。”
“……夢?”
崔望從牙縫裡擠出來,“什麼夢?”
“本君將你之經歷,灌輸成冊,置入那女娃娃腦中,一旦時機成熟,她便自明。她看到了你的輝煌,又怎甘於成為地上的爬蟲?一個心計這般深沉的女子,你又如何相信,區區一個英雄救美,就能打動她鐵石般的心?”
“……閉嘴。”
崔望咬牙道,“你閉嘴。”
“小望望,莫要受了蠱惑!”
老祖宗在旁吶喊。
可似乎無用了。
道心本便不固,此時,所有的衝擊、疑慮,以摧古拉朽之勢,沖碎了那顆勉強黏黏合合在一塊的道心。
崔望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身體卻在崩毀。一絲一絲、化成霧氣。
她騙他。
她總騙他。
她從頭到尾,都不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