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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遠往嘴裡塞了一粒丹藥,感覺身體的酥麻感被壓制了一些,看著羅盤,指了個方向:
“往東。”
鄭菀帶著他一路,使起冰隱術一路往前急奔,又耗去三枚劍丸,才到了書遠所謂銳金殺伐之眼。
而此時,已經不獨噬生藤了,漫天都飄起花影,花葉如鋼刀所制,兩人法袍已經被割成襤褸破布,一道道血口子遍布全身。
鄭菀只覺得自己像是被這落葉飛花之術反噬,疼得渾身忍不住瑟縮起來。
“請真人助我落陣。”
書遠看了眼天空,抓出一把陣旗,腳踏七星,開始布陣,等陣布完,鄭菀已經幾乎成了一個血人,“陣成!”
鄭菀再撐不住,直接躺倒在地,嘆息了聲:
“真難啊……”
書遠也蹣跚著坐在了地上,這位少年修士面色難得平和,看了眼天空,粉白、奼紫、胭紅色花瓣紛紛揚揚,像是有人自天空撒了一把花雨,他眯起眼:
“真美……”
“許多年沒有見過這般美麗的景色了。”
他著迷地看著,似突然起了談興,“我阿娘愛花,阿耶便在城主府圈出一塊花圃,花圃內種滿了他在各處秘地尋來的名貴花兒,五彩繽紛,漂亮極了。”
“看來你阿耶阿娘感情必定很好。”
書遠彎了彎嘴角:
“是很好。”
“我阿耶為她尋花死了……”他笑得溫和柔軟,雙眸似天地間最清澈的泉水,“所以,我阿娘便已病不起了啊……”
鄭菀抿唇不知想了什麼,不再躺著,翻身坐起,往嘴裡塞了粒療傷丹藥,望著漫天花雨:
“還是如之前夏時陣一般,你放一面進來。”
“好。”
書遠笑看了她一眼,再下一輪花雨來時,操縱陣法放了一面進來。
兩人艱難地撐過春時,撐過秋時,終於折在了冬時。
十枚劍丸已經全部用完,丹丸、符籙消耗一空,兩人已經彈盡糧絕,進入了山窮水盡之地。
這漫漫荒原里,一片雪色,到處是堅硬如鐵的寒冰,修士雖不懼冷熱,但當寒冷接近極致時,也是不敵的。
體內的血液會被凍住,緩而又緩地流淌,直到最後……
成為一塊冰坨子。
鄭菀拖著書遠,一步步地往前挪,就在剛才,書遠替她擋去了荒原雪獸的一記致命傷。
狂風似刀鋒,落在人身上,帶起徹骨的疼痛。
“鄭真人,把我放下吧。”
第88章 莫任性
在這慘澹的光景里,一抹斜陽穿過峭壁懸崖照進來,落在這一雙璧人的衣角,灑下片片金粉。
鄭菀看著崔望,看著他背上的千霜,只覺得胸腔里那顆心,仿佛被火燙,又被水澆,她嫉妒,嫉妒極了。
她嫉妒她乾淨的衣裳,連足底都不染纖塵,她不必淌過污泥,不必走過血雨,更不必使勁手段,便有人替她擋風遮雨。
但她更惶恐。
這一場沒有觀眾的折子戲,她披紅妝、唱大戲,反而將自己……給誆進去了。
“鄭菀,鄭菀?”
耳邊傳來輕聲的呼喚,“你怎麼了?”
鄭菀眨了眨眼睛,這才發現剛才那副墨畫如同山水一般,迅速從眼前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書遠關切的臉。
他站在她面前,手裡還拿著帕子:
“你怎麼了?看見什麼了?”
“我……”
鄭菀下意識往前看去,眼前空空如也。
不,不對,有一團影子在靠近了,再近一些,便能看到是兩個人,那兩人互相攙扶著,往自己這邊疾走。
男子的白色法袍短了一截,卻依然纖塵不染,風一過,與旁邊泛著微光蝶影的天羽流光衣交錯在一塊,竟有了纏綿悱惻的意味。
男子突然抬起頭,向自己看來。
鄭菀下意識以殘存的一點元力使了個除塵訣。
她肩背挺直,手指與赤足一同縮到了那一身襤褸里,她看著崔望肩頭的雪玉兔,兔兒兩隻前爪還捧著顆果兒在啃。
“書遠,你看見了嗎?”
這不當是幻覺。
“是離微真君與千霜真君?”
書遠笑了笑,神情奇異,“他們二人在一塊?”
一重幻影,一重真實,將人的欲望放大、拉緊。
話還未完,卻見方才還在身邊杵著的年輕女修一個提氣,跳到了那二人面前。
藕荷色的法袍破破爛爛,與對面那一身光鮮亮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鄭真人你來的正好……”
千霜溫柔地笑笑,可還未說完,便被一股力道兇猛地撞開,她被狠狠地推離了崔望,藏於裙下的一隻殘腿站立不穩,“啊呀”一聲跌倒了地,重重撞在了一塊石頭上。
“鄭真人你——”
“你讓開——”
鄭菀瞥了她一眼,像護食的小獸。
她知道,此時該向她從前那般,撩起裙擺,伸出十指,對著崔望哭上一哭,好叫他憐惜,讓他不出聲斥責自己對千霜的粗魯,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