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頁
“崔、崔望,你忘、忘了麼?你欠我一、一個承諾。我、我找不到、到你,只、只能出此下、下策。”
她聲音越來越弱,眼裡的光,便像是他幼時見過的一隻鷓鴣鳥,鷓鴣鳥掉入冰窟被他撈起時,在他掌心裡也是這般眼神,柔弱無助。
崔望猛地放開了手,怔怔地看著手掌,不一會,又將拳握起。
鄭菀捂著喉嚨,拼命咳嗽了起來,一咳,方才還在眼角的眼淚便滾了下來,她揩了揩:“你看,我賭對了。”
“你還是來了。”
燼婆婆說過,她若與旁人糾纏,持龍佩者自然知曉,加上還有情蠱的作用,若她當真與那人成了事,她便會受盡剜心之痛而死——
她死,他便死。
鄭菀不信,崔望會不來。
只是她沒想到,他來的這樣早。
房內的空氣似乎凝滯了,帶著風雨欲來的肅殺。
“啪——”
突的,廊下與屋內的琉璃燈爆了。整個屋子都黯淡了下來,唯有月光冷冷地透過窗落了進來。
崔望捏起她的下巴,柔軟的絲綢袖子冷冷拂過她的臉頰、鼻子、唇角,他專注地擦,從近處看,那雙眼睛如漂亮的黑瑪瑙,美極了,又冷極了。
“撕啦——”一聲,他面無表情地撕下她鵝黃色的外袍。
低階法器的門派袍服在他手中,如凡布一般易碎。
鄭菀被他揩得疼,推他:
“你幹什麼?”
“別動。”
崔望投來的一目,讓她渾身打了個寒顫,冰冷壓抑著狂暴,只讓人感覺風雨欲來。
他揩完,便放開了她:
“你想要我做什麼?”
“幫我找燼婆婆,”鄭菀道,“燼婆婆便是那日須臾之地的幽魂。”
“她不是在你身邊麼?”
崔望眸光往她身上一落,最後目光凝到了方才她掙扎時敞開的對襟前,一片雪玉似的肌膚上,墜著鮫絲的鳳瓏滑了出來,他一指,“那裡。”
鄭菀摸著鳳瓏:
“當真?”
“自然。”
崔望頷首。
“那我如何尋她?”
“等她恢復,自來會從鳳瓏出來。”
鄭菀立時便喜出望外了,似乎忘了方才的不快,一雙水眸彎彎的,像一抹月牙兒。
“在情蠱解除前,不得再與旁人如那般——”
崔望似控制住情緒,睜眼看她,眸中是看不真切的霧氣,“行下作事。”
“否則,我解蠱後,必殺你。”
鄭菀笑盈盈地舉杯:
“你喝了酒,我便應承你。”
第47章 激將法
軒逸閣又恢復了人聲鼎沸,大堂內絲竹歌舞之聲不絕,傳入二樓,倒顯得這一處屋子越發靜了。
鄭菀端著琉璃盞,讓自己笑得更真心更歡暢些。
“要我喝?”
崔望抬手接了琉璃盞,他也不喝,從來只摸劍的手掬著琉璃盞的邊沿把玩。
琥珀色酒液,聞來似乎比凡間的梨花白要更醇香百倍。
鄭菀點頭,也不多話,只拿那雙盈盈的眼睛望他。
男子的面容被月光打得越發白,透出股薄弱蟬翼的脆弱感,可當他猛然抬頭,用那雙黑漆漆的藏了大片黑夜的眼睛看人時,卻仿佛要將一切都洞穿。
在那森然的眼神下,似乎一切魑魅魍魎都將無所遁形。
鄭菀盈盈笑著,面上半分不露,卻見崔望突然一仰脖,喉結往後動了動,盞中酒便被他給一口乾了。他隨手一拋,琉璃盞落於柔軟的地毯,發出沉悶的一聲鈍響。
鄭菀勾了勾唇,誰知下一秒人卻到了崔望面前,下巴被他指尖禁錮住,絲綢漫過她的脖頸。她掙了掙,沒掙開。
崔望迫她張開嘴,削薄的唇冷冷地貼下來,緊接著,一股濃烈甘醇的酒液被哺了進來。
鄭菀被嗆得咳了一聲,淚珠兒滾了下來,可天性中的驕橫被激起來,她又不甘示弱地將酒用舌尖反哺回去。
細軟的舌尖,與對方的一碰,便不甘示弱地攪了上去。
崔望以元力壓著她,鄭菀又被哺了一口酒,氣急,張嘴便狠狠咬了下去。
再是無情道,嘴唇還是軟的,她咬得狠,不一會兒鐵鏽味便瀰漫在兩人唇間,鄭菀仰頭看去,發現崔望正垂目看著她,明明兩人嘴唇還相貼,他眸中卻是一片古井無波。
無聲的角斗里,崔望率先推開她,他揩了揩唇上的血漬,一哂:
“此酒甚是有意思,你也嘗一嘗。”
鄭菀咬著唇,淚意汪汪地指控:
“你欺負人。”
崔望挪開視線不看她,反倒另提了一句:
“玄蒼界人人都知道,玉清門紫岫道君五百年前在桃花島得了十瓶桃花露,大徒弟兩瓶,二三四徒弟一瓶,到了你這兒——”
“我是得了一瓶。”
鄭菀揩了揩眼睛,沒說下,也沒說不下,那雙淚光盈盈的眼裡是一片純淨。
桃花露無色無味,既如今被兩人都消耗了些,藥效必定是大打折扣,鄭菀看著落地的琉璃盞,戲文里說過,青樓里的酒水,大都含了助興之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