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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直在看我笑話?”
在她自矜於早一步認識離微,大加嘲諷對方“沒有資格”,甚至想替離微出手教訓人時,這人又如何在心底,偷偷笑她?
若以早論,她才是沒資格的那一位。
鄭菀遞給她一方帕子:
“擦擦。”
她眼中屬於勝利者的笑意和憐憫,一下子刺痛了明玉,她一把拍掉她手:
“要你好心。”
說罷,再站不住,撐著與井宿道君告辭,匆匆從大殿退了出去。
鄭菀噘了噘嘴,正要將手收回,誰知卻被握到了一隻大手裡。
崔望正兒八經地坐在她斜側,帶了點厚繭的指腹摩挲著她的手背,鄭菀只能看得到他規整而英俊的後腦勺——
他昂著頭,好似作出這等舉動的不是他自己,淡然而安靜地聽著對面書御道君的問話。
“尊者大典那時,道君是否與那女娃娃分開了?”
“是。”
“你們二人……當時鬧掰了?”
“是。”
“所以,你二人勾勾纏纏、藕斷絲連,何苦要將本君兒子攪和進去?怪只怪我家書晉太傻,沒看明白情勢,還以為碰上了舉世無雙的良緣,興沖沖地跑來與他阿耶說——”書御道君聲音啞了,他道,“——‘阿耶,阿耶,我找到欲共度一生的女子了。’”
全場靜了下去。
“他一頭撞了進去,反倒成了你們的鍊金石。道君與那女娃娃,現下是和好了吧?”
“是。”
“……也怪本君,以為歸墟門滿門正氣,以為你離微道君一身浩然劍氣,做不出那以公報私之事,可誰知,情愛這東西,能讓人消弭了良知。”
鄭菀站直身體,正欲說話,手背卻被人撫了撫。
“道君說完了?”
崔望放開了她,“說完了,便該輪到本君說了。”
“師兄,麻煩您將人帶進來。”
李司意拿出傳音玉符,不知對外說了什麼,不一會,大殿門口列隊進來一行黑鐵令士。
令士們斂容肅目,進殿後,便是對崔望一禮:
“拜見大司卿。”
他們押進來一行人,個個套著枷鎖,粗粗數去,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大約有上百來號人。
為首的兩位畏畏縮縮,垂著腦袋跟鵪鶉似的。
“這是作甚?”
常嫵不解道。
崔望站了起來,徐徐走到那行人面前:
“抬起頭來。”
一百來號人,畏畏縮縮,左右看看,誰也沒敢真抬頭。
“誰不抬頭,本君便殺了誰。”
崔望淡淡道。
第144章 泰山重
一位劍修說要殺,那便是真殺。
大殿內跪著之人,不約而同顫顫巍巍地抬起頭來。
鄭菀一眼便看到了為首那兩人的臉,生得有些眼熟,大約在哪兒見過。
一位面上生了顆大痦子,眼神猥瑣;一位則生得很是俊俏,下頷與眉骨極俊。
“這兩位,可是風嫵城軒逸閣內的,一位,是軒逸閣拉皮條的龜公,還有一位……”
李司意扇子晃了晃,“在軒逸閣掛了牌,還算有名氣,化名花朝居士。”
“這花朝居士,大家看,是不是與我師弟生得有些相像?”
常嫵仔細瞧了瞧:
“劣等的贗品罷了。”
形尚有三分像,可這精氣神,卻半點未得。
一個在天邊高高端著,一個,則是泥巴里踩著的玩物。
鄭菀也憶起來了。
她第一回去軒逸閣,往崔望身上下套、想要他陪她練功時,便見過這位花朝居士。
當時她沒要,看不上。
李司意用扇子在那人臉上一橫,“眼窩處抹上灰粉,鼻樑貼些蠶晶液,眼睛再瞄一瞄——”
他抬頭便將那人頭髮打下來,墨發披在臉頰兩側,“光線再暗些,猛一看,是不是很像?”
“這……倒是。”
井宿道君點頭。
澄心大和尚也跟著道:
“卻有些道理。”
書御道君臉都黑了下來:“莫非你們以為,尋來一位相似的小倌,便能打發了本君?那劍意,你又作何解釋?”
“是啊,天下誰人不知,離微道君之劍,至清至冷,至純至艷,無人仿得來。”
“誰說是仿的?”
李司意瞧了眼小師弟,不禁佩服起他的算無遺策來。
陌瀾鎮陣破之時,他便收到了小師弟的傳訊,叫他跟著書晉——
只可惜,人被他跟丟了。
所幸小師弟也算到了這一處,叫他領著黑鐵令士守在軒逸閣外,果然將人給逮住了。
“那是本君的劍丸。”
崔望接話,“當日去陌瀾鎮的黑鐵令士都可作證,為破陣,本君給東南西北四隊,都配了本君的劍丸。”
“劍丸?”
書御搖頭,“劍丸如何能有那等威力?”
劍修所制劍丸,頂天了,也只有本人百之一的能耐,方才那一劍,便是他親自去攔,恐怕也要花費極大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