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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知道你們結婚有幾年了。”
“五年。”
“是這樣的,我們在城西郊區發現一座墳墓,碑文上刻著秋棣棠的名字。你先別激動,聽我說完。這個墳墓已經蓋了三十一年了。我們查到了這個墳墓人的戶口,當時上面登記的年齡為十二歲。可能是發生了意外,這個人後來沒有繼續生活下去了。由於他的戶口沒有變更,你的丈夫便以該戶口簿上的身份進行了登記。我們需要早點找到他,以確認他的真實身份。”
“我,沒想到會這樣。我不知道…”
“你放心,我們很清楚這事與你無關。我們要對他的事情進行詳細的了解。你只需要配合我們就行。”
夏苓希告訴他們秋棣棠別墅里有甚多古董,還有他與收容所的事情,以及他做的慈善事業。他們離開的時候,夏苓希感到很沮喪,如果是這樣的話,根據母親說的,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需要靠別墅的資金做慈善才能繼續活下去。那麼,現在,別墅沒了,豈不意味著他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是的。他沒有回來。孩子上小學,上初中,上高中,上大學,工作,甚至結婚生子,他一直沒有回來。夏苓希舉辦過無數次失敗的畫展,他沒有來。他不會像求婚那次請收容所的人來幫忙烘托氣氛了。他不在了。但夏苓希還要生活。她的人生之路如此漫長,只能讓那些畫給她生命增添一些色彩。
有時候兩個人能一起走到人生的最後著實是不易的,要日久情深就更難了。夏苓希的那些同學中,就只有周凝露他們一直都過得很幸福。其他的,要麼分散了,要麼互相傷害著,將日子過得越來越酸澀。令她沒想到的是,黃宸和羅三才到中年的時候竟然離婚了,理由僅僅因為黃宸忍受不了羅三才半夜的呼嚕聲!大家都勸她,都忍了這麼多年了,難道還不習慣?不是不習慣,是厭倦了。
夏苓希心裡一直保留著秋棣棠最美好的一面,儘管也許他騙了她。沒有機會來了解他的全部,便沒有機會對他產生厭倦。夏苓希雖然口裡不讓別人提起秋棣棠,但是在心裏面是此生除了他,再也不願與任何人有所親近,哪怕一個人拉扯大一個孩子確實不容易。一個人面對失敗和別人的流言蜚語,無所謂。她是獨立的,在人生路上,獨立地闖蕩著。失敗的畫展,只會磨鍊她更深的繪畫功底。年紀的增長,會把一個舞者的妖嬈變成祥和。她體會著人生更多的滋味。在回憶里,他是一個具有奉獻精神的人。所以,她要帶著他的意志活下去。她用那些水墨描述了一種和平的理想世界,就像紫苑弟弟曾經描述的那樣。以前不懂,現在她懂了。她也把這個理想的世界呈現出來。一開始是荒誕的,再後來別人就視而不見,直到如今,最後這一次畫展,人們覺得那不是天方夜譚了。幾十年的變化,已經讓現實世界更接近畫裡的世界。是啊,期待什麼,總會出現什麼的。
☆、28
“逐灘…”
這次的畫展安排在海邊。這是秋棣棠與夏苓希度蜜月的地方。他給兒子取名叫逐灘,逐灘,逐灘,追逐沙灘。也許他的靈魂會去到海邊。一定要讓他看到這次成功的畫展。
廣播上開始播放著:“海內外各界人士,大家上午好,在你們欣賞大海的遼闊和沙灘的壯美的同時,也請你們光臨夏苓希女士的國畫展。請你們在接受陽光浴的間隙,抹點文化的香皂。墨水的氣息從南方飄來,高山流水正在唱著歌。好了,我提示的夠多了。請你們趕在眾人之前去發現神秘吧。”
秋棣棠邁著矯健的步子往藝術長廊跑去。一個穿著紅色唐裝,帶著老花鏡,滿頭銀髮的女士正低著頭在那裡題字。只見她面帶微笑,從從容容地與各界名士交流著。她的眼眶凹陷,滿面褶皺,行動依然有力,有一種特別的氣質。如果說少女的美麗是一種鮮花的盛開,那麼遲暮的美卻是一種霞光的流淌。她抬起頭來,有點不相信的取下眼鏡揉了揉,再戴上去。那眼睛裡仿佛泛著淚花,將前來的人照得那麼大。前面站著的這個小伙子依然年輕帥氣,他獨一無二的眼睛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這位垂垂老矣的女士。
“很遺憾,苓希,讓你孤獨的度過這一生。”他走近了,對她說道。
她的臉上浮現出微笑,“謝天謝地,你還活著。”
“你不恨我?”
“恨過。但我更要感謝你。”
“謝我什麼?”
“遇見你我找到了夢想;離開你我懂得了人生。”
“我多擔心你不會原諒我。你知道嗎?這裡面存在許多誤會。”
“已經不重要了。我已經走在生命最後的路上。而你,可以繼續追求你想要的。”
“你與穆卿真的很不一樣。你放得下。 所以你不是她,我一直以來都認錯了人。我對不起你。我願意接受上天任何的懲罰。苓希,我真的很佩服你。幾年前,我在飯店吃飯的時候,菜餚都是你畫畫的創意;我乘坐地鐵,也能看到你作的魏巍黃山;我還在邊遠山區看到孩子手裡有你的畫冊;我家裡買了一副屏風,上面也是你繪製的荷花圖;今天,我看到了你的名字刻在藝術長廊的大石上。我為認識你感到驕傲。”
她輕輕笑了一笑。“你不叫秋棣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