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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禹凡:“送給朋友的。”
“白天打電話的那個?”Ian笑了笑:“呵呵,其它人的電話一個沒記住,就他的倒背如流,你們關係真好。”不等對方說什麼,他就打開了吉他盒,“Gibson!好牌子啊,應該要不少錢吧?”
“還好……”葉禹凡耳根發紅,聲音都不自覺地小了許多,“你懂琴?”
Ian輕撥琴弦,房間裡瞬間響起一串悅耳的琴音:“我學過好幾年呢!”
第95章 盛夏的綠葉
Ian抱著吉他盤腿坐在地上,調試了兩下就開始彈奏,修長的手指靈活地在琴弦間撥動著,一邊彈,他一邊旁若無人地用鼻音哼出一串音調——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Parsley…sage…rosemary and thyme…”
他的聲音很好聽,透著一絲讓人沉醉的磁性,與江冰不同,江冰就算唱溫柔的歌,嗓音里仍帶著一股被隱藏起來的力量,好像隨時準備著在下一刻把這股能量釋放出來,但Ian的聲音就像是水,自然而然地流淌著。
一曲畢,還未空置兩秒,Ian手腕一翻,就開始了另外一首,與民謠風格的《Scarborough Fair》截然不同,他彈得第二首曲子竟是偏向搖滾的《Hotel California》。
葉禹凡有些驚訝,剛剛他還以為Ian只擅長抒情的小曲!
“On a dark desert highway, cool wind in my hair…warm smell of colitas, rising up through the air…”
溫和的嗓音唱滄桑味十足的鄉村搖滾,竟也別有一番味道!
微垂的睫毛遮住了Ian的眼眸,鬢髮軟軟地貼在他的耳廓上,讓他看起來就像一個還在上學的大男孩,他專注的模樣很迷人,放哪兒都該是個合格的“少女殺手”!
彈完兩首曲子,Ian終於停了下來,最後一次微調琴弦,這才笑看葉禹凡,道:“好琴。”他臉上絲毫沒有需要被肯定的渴望。
只有一種品質能讓人做到如此從容——就是自信,而且是恰到好處的自信。
他清楚自己的實力,他不畏懼表現自己,更無需通過這些行為來彰顯魅力,他做這件事只是替因為:他恰好會彈琴、他喜歡彈琴、他可以順手幫葉禹凡試試琴,僅此三點而已。
葉禹凡讚賞道:“你彈得也很好聽……”
“是不是累了?” Ian把吉他靠在牆角,合上箱子,走到床邊。
葉禹凡的確累了,一身的傷讓他沒精力清醒太久,再加上剛才的一番折騰,磕磕碰碰在所難免。剛剛因為擔心吉他被摔壞才勉強打起精神,結果Ian的兩首曲子徹底成了催眠曲……
Ian扶著葉禹凡躺下:“好了,早點休息吧。”
葉禹凡:“嗯……”
Ian:“有哪裡不舒服的直接喊我,或者喊Sara的名字。”
葉禹凡有點虛弱地說:“謝謝你收留我……”
Ian輕拍了一下葉禹凡的腦袋,動作帶著一絲親昵的味道:“傻瓜。”
“……”昏昏欲睡的葉禹凡沒心思再去反駁,很快陷入了夢境。
他又開始做奇怪的夢,像是之前那個夢的延續……
靈魂形態的自己焦躁地在陌生的房間裡打轉,他現在在這裡,何月夕他們會擔心嗎?會到處尋找自己嗎?不行,他得去告訴他們……
一個瞬間移動,柯競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靈魂穿門而入,他見柯競和他姐夫正靠在沙發上看電視。沙發上的男人目光灼灼地盯著邊上的柯競,接著伸手攬住了他,拇指輕輕摩擦著他的肩膀,柯競不舒服地扭動了一下,卻被對方用更大的力攬向自己的懷抱……青年皺眉扭頭罵了句什麼,男人就在那一瞬間低頭吻住了他的唇,有力的臂膀緊緊桎梏著對方的掙扎……
不敢再看下去,落荒而逃地自己漫無目的地在黑暗中飄蕩,不知不覺到了西里的機場,他在人群中見到了何月夕和郭哲愷,興奮地飛了過去,還好,他們還沒走!
“等等我——!”
他想喊,可用盡力氣也發不出一絲聲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何月夕和郭哲愷有說有笑地離開,好像根本沒有在等他的意思……
為什麼不等我?說好一起走的,為什麼把我當不存在……難道,自己是不存在的?
是啊,他早就已經死了!柯競、何月夕和郭哲愷根本不認識他!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是他臆想出來的!
他驚恐地捂住自己的心口,難受得想吐……
“Van……你還好嗎……”
迷迷糊糊的,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可他累得睜不開眼睛,身體的每一處都在發痛……
“額頭好燙,好像發燒了……快去拿濕毛巾來……”
不要說話,好吵……
不要碰我,好疼……
看著少年身上的淤青,Sara忍不住捂上了嘴,又開始輕呼:“老天!”
Ian接過熱毛巾,凝眉替床上的少年擦去身上冒出的一層層細汗。
“不要……”少年無意識地低吟。
“好了,好了,乖……”Ian輕聲安慰他,一手替他擦去身上的汗,另一手輕揉對方的頭髮。
年輕的女傭在邊上看得滿臉發燙,這樣溫柔的Ian她從來沒見過。
“藥膏。”Ian冷靜地指使著Sara打下手,這本來是後者的工作,Ian卻親力親為。
“……先生,您真的是今天才認識他嗎?”女傭忍不住問。
“嗯,”Ian勾嘴淺笑,“我是第一次見到他,但他睜開眼睛看向我的那一瞬間,我卻覺得,我已經認識他很久了……”
這……望著Ian溺死人的視線,Sara快噴鼻血了!別告訴她這是“情話”!
葉禹凡傷後發了高燒,來勢洶洶,一天都在昏睡,醒來兩次也只是進食吃藥, Ian似乎還請了家庭醫師來看他。
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葉禹凡睜開眼睛,外頭天才蒙蒙亮,過了一會兒,一道暖色晨曦灑進房間,他忽然間沒了睡意。
活動了一下手臂,他發現固定板已經拆掉了,除了沒什麼力氣,其餘並無大礙。葉禹凡鬆了口氣,撐坐起來,覺得身上的瘀傷也好得差不多了。
房門虛掩著,里里外外都很安靜,Ian和Sara或許還未起來。
葉禹凡不想驚動誰,他靠在床上,看著窗外,忽然想起兩年前的冬日,大病未愈的自己也是這樣靠在病床上……就是那一刻起,他想,也許他可以試著畫畫看。
葉禹凡下了床,因為幾天沒走路,站著都有些不穩。
他摸索著找到了自己的背包,記得那天,那些人把自己包里地東西全部倒在地上,踩得踩,丟得丟……好在速寫本並沒讓他們覺得有多重要,只稍稍磨損了一些外皮。
又在包里翻出半截斷掉的鉛筆頭,葉禹凡想像Ian救他時還要幫忙撿回這些東西,心情就有點複雜。
返回床上,他平復了一下呼吸,再次把視線移向窗外。
光線在移動,晨風很輕微,萬物,即將甦醒……
他的心浮起來,沉下去;他的手抬起來,又落下去……
筆尖與紙面摩擦的沙沙聲,在這一刻清晰無比,他從來沒有覺得,心情像這一刻那般寧靜過……
有綠葉的味道,從窗外飄進來,夾帶著泥土的芬芳……
輕輕的,他仿佛沒用什麼力氣;緩緩地,卻像是一瞬間的魔術……
速寫本上,已經出現了一幅“盛夏的綠葉”,在晨曦的微光中,在靜謐的別墅外,自由地伸展搖曳。
……
另一個房間。
Ian眯著眼睛摸向震動不停的電話。
“餵……”帶著起床氣地悶哼聲,“哥,拜託,現在才七點,我四點才睡下誒……唔,我知道……等他醒了,我會幫你問的……你好煩,我要掛電話了……”把手機往枕頭邊一摔,男人慵懶地翻了個身。
又躺了十來分鐘,才睜開乾澀的眼睛,窗外陽光大好,Ian眯著眼睛低喃:“Il fait beau…”
披上睡衣,Ian出去問在廚房煎雞蛋的Sara:“Van怎麼樣了?”
Sara:“今天還沒去看他,沒聽到什麼動靜,是不是還沒醒。”
Ian:“我去看看……”
輕輕推開葉禹凡的房門,Ian就見到那樣一幅場景——
臉色蒼白的少年靠在床上,雙手抱著速寫本,靜靜地看著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