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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冰懵了:“你又想去哪裡?你不是不上學了嗎?”
葉禹凡道:“我想去我上一世走過的地方看一看。”
江冰道:“你一個人?”
葉禹凡:“放心,我找了個人陪我。”
江冰緊張道:“你找了誰?”
葉禹凡:“你見過的……”
江冰叫道:“不會是那個姓官的吧?”
葉禹凡為江冰的反應而愉悅:“不是,是柯競。”
江冰鬆了口氣:“那小子啊……好吧。”
葉禹凡笑問:“怎麼說是柯競,你就不吃醋了?”
江冰:“誰不吃醋?要不是我走不開……”
葉禹凡立即道:“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江冰沉默了一瞬,認真道:“真的要走嗎?不考慮呆在我身邊……現在別說那個溫莎牛頓的顏料,我都可以為你買間畫室……”
“江冰,”葉禹凡打斷他,“你知道的……”簡簡單單四個字,就讓江冰停止了挽留,是的,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葉禹凡是什麼樣的人。
他想起一首歌,這一刻突然就在電話里輕聲唱了起來:“沒有什麼能夠阻擋,你對自由的嚮往……天馬行空的生涯,你的心了無牽掛……”
就像當年你突然間決定了要出國學畫,走得那麼乾脆。
“穿過幽暗的歲月,也曾感到彷徨……當你低頭的瞬間,才發覺腳下的路……”
每次和你打電話,聽到你的聲音,總是想,如果有一天能不讓你孤獨難過,如果有一天我能夠陪著你……
“心中那自由的世界,如此的清澈高遠……盛開著永不凋零,藍蓮花……”
當我奮力追逐你的腳步,當我看到我的那個世界,我才知道,我們是一樣的人。一旦有了目標,就會勇往直前。
……
葉禹凡在聽到他唱到一半的時候,就忍不住眼眶發酸。
他想起剛才那通電話里柯競壓抑痛苦的哭聲,他想起夏驍川的過去,他被官家軟禁的那段日子,求死不得的日子,當時的他也那麼想逃,想去尋找長青……就是在那樣的處境中,夏驍川的身上,衍生出一個像現實妥協的他。
……但沒有什麼能夠阻擋,他嚮往自由的本性。
“江冰,”葉禹凡難受地說,“我並不是了無牽掛,我會給你畫畫,寫信,如果有時間,我也會回來看你……”
江冰說:“我等你。”
有人記掛的感覺,和有可以記掛的人的感覺,都讓人覺得很溫暖。
葉禹凡在寧城呆了幾天,心血來潮地去了趟母校,但學校里空蕩蕩的,學生們放假了,和他同一屆的人也都已高考完,想來沒有特別的事情也不會再來。
校門口的紅榜上公布著那些被重點大學錄取的學生名單,葉禹凡在上頭看到了李詩涵的名字——s大,金融系。
s大是國內最好的大學之一,金融系又是其名牌專業,看來,李詩涵考得很不錯。然而葉禹凡覺得這個專業似乎並不適合她,印象中的李詩涵文采斐然,謙虛內斂,不像是能與金錢打交道的人。
不過這些恐怕也由不得她選擇吧,畢竟金融和管理才是國內現在最受歡迎的專業,如果考了個好分數,誰也不會把它浪費在中文哲學這樣不好找工作的專業上。這些,葉禹凡都是從當教育者的父親口中聽說的。
看了一圈,葉禹凡便想回去了,他在這個高中只待了不到半年,要說多麼深厚的感情,其實也沒有,殘留下來的大多還是不太好的回憶,因為開學不久夏驍川就甦醒了……
葉禹凡緩緩折了回去,順便看了一眼手機里的簡訊內容,是江雪發給他的見面地址。
李樂他們也都畢業了,專科院校畢業的學生如果不想繼續深造,可以直接找工作。除了想從事純藝術工作的李樂,其它人都將步入職場,有進小型GG公司的,有去報社做美工的,還有去做婚紗攝影的……他們的世界,仿佛又是另外一個不同的世界。
聽說葉禹凡回來,李樂都特別想見他。
慢悠悠沿著小道去乘公交車,路上葉禹凡遇見幾個女生,葉禹凡認出其中一個女生,似乎是當時班上的文娛委員。她們正朝實驗高中的方向過去,也看見了葉禹凡,聊天說笑的聲音頓時輕了下去。
但葉禹凡沒有打招呼,直接與她們擦肩而過,依稀聽見身後傳來“好帥”、“他是誰”之類的猜測,唯有那個文娛委員怔怔地看著他的方向,輕聲報出了他的名字。
“那個人,好像是葉禹凡……”
“啊?是高一那年退學的?他怎麼回來了?”
“真的好帥啊……”
葉禹凡一手鬆松地踹在褲兜里,目不斜視,直到再也聽不到她們的聲音。
當年不受控制地從這裡離開時,他是那麼絕望、恐懼,覺得天地失色、沒有明天……
可現在,陽光很好,微風拂面,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他還是那個十五歲的無憂少年,日復一日地上學,按部就班地走在這條被安排好的道路上……
什麼夏驍川,什麼前塵往事,什麼藝術家,什麼s.a.fale,都是他的一個夢……冗長的,荒誕的夢。
可惜,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葉禹凡了。
這一路,你總會遇見最意想不到的分岔口,帶著陌生的靈魂,跌跌撞撞,走向遠方……
好在,現在的他知道,那裡是哪裡。
第179章 十年後
十年後。
葉禹凡坐在法國某小鎮街邊的咖啡館裡,一邊享受著午後的陽光,一邊聽著讓人骨頭都鬆散的爵士樂……他的手邊,放著一本破舊的牛皮本子,那是萊茵八十歲的日記。
誰也不知道,這個看上去恬淡清俊的年輕人,就是名震藝術界的天才畫家,s.a.fale。
當年,由於葉禹凡不願意以真實身份面世,萊茵特地為他申請了名為s.a.fale的法國國籍,還把自己在塞納河畔的一個工作室贈送給他。著名印象派畫家莫奈也曾在附近創作……
一個月後,這位曾以“克里斯·費昂”名揚天下的博學家“伊尼斯·萊茵”,就因患腦癌不可治癒與世長辭。
有著新身份的葉禹凡參加完萊茵的追悼會後,並沒有急著去做對方交代自己做的事,而是先想辦法把柯競從國內帶了出來。
原本他以為,柯競只要在經濟上完全脫離邱松的掌控即可,於是給柯競打了一筆錢,並為他買好了飛法國的機票。可他沒想到,柯競人還未到機場,就被攔了下來,之後半個月都與葉禹凡失去聯繫。
不得已之下,葉禹凡只得尋求克萊爾的幫助。克萊爾是萊茵的私人管家,也是為數不多的知道克里斯·費昂真實身份的人之一。萊茵臨去世前,曾把葉禹凡託付於他照看,因為s.a.fale與萊茵並非傳統意義上的財產繼承關係,所以很多細節問題需要他介入幫助。
克萊爾的效率很高,聽說葉禹凡的需求後,連理由都不細問,直接行動,僅三天時間,柯競就出現在了葉禹凡的面前。
葉禹凡萬分驚訝,問克萊爾是怎麼把柯競帶過來的,當時克萊爾恭敬地立在邊上,輕描淡寫道:“沒有什麼,我只是以國家名義邀請柯先生訪法,送出信件後,就有中國方面的大使館工作人員親自送他來這裡了。”
葉禹凡、柯競:“……”
葉禹凡不知道克萊爾還做了些什麼其它的事,那之後很久,都沒有邱松的消息。其實想來也是,邱松僅作為楓葉集團的董事,並沒有真強大到能在全世界的範圍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他至多在國內有一定的獨裁權。
但柯競仿佛被關怕了,起初整天魂不守舍,總擔心邱松會把他抓回去,那次去機場時被邱松攔住,回去後他整整被關了十天,就那幾天,柯競覺得自己快瘋了……
葉禹凡覺得有些奇怪,問柯競:“以前也沒見你姐夫這麼緊張地控制著你,為什麼在你知道夏驍川和宋熙的事情後,突然變成這個樣子?”
柯競怔忡道:“以前他覺得我只能依靠他,但現在……”
葉禹凡問:“因為夏驍川?”
“我不知道,親子鑑定是可以做,但我不想,也不願相信……”柯競捂住臉,難受地顫抖起來。
柯明峰還在時,他是個私生子,現在柯明峰不在了,他卻連自己是誰的孩子都弄不清了。邱松來到他面前,是以“姐夫”的名義提供幫助,可他真正做的,卻是讓自己成為他的禁臠……現在邱松又告訴他,他可能是宋熙和夏驍川的孩子……既然他與他一點關係都沒有,為什麼還要綁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