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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不想像你那樣麻木地活著啊!
當我遇見拿粉筆畫飛鳥的郭哲愷,當我得知畫那副陰陽眼的少年才十多歲,我心中澎湃的激動,你有嗎?
……
葉禹凡睡得迷迷糊糊的,早上九點多才醒來。
他已經好多天沒去上課了,父母也不管他,還替他打電話跟學校請假,這是他以前想也不敢想的。
每天都這樣無所事事地在外頭遊蕩,葉禹凡有點膩煩,但他又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距離上一次闖禍已經有一個禮拜了,雖然葉父給他買顏料和畫筆,並鼓勵他在家裡畫畫,葉禹凡卻有點提不起興趣。
他仍然畫得很糟糕,每畫一次,都會遭受嚴重的自我打擊。
“我根本不是畫畫的料!”葉禹凡心道。
這日,他晃悠著去了以前的初中,寧城實驗初中是市里首屈一指的重點初中。學校附近有一條美食街,專門是為了貪吃的學生們形成的飲食文化,寧城最有名的特色小吃在這條街上都能找得見。
葉禹凡就是想起曾經吃過的炸年糕了,那時候他還沒有吃零食的習慣,下了學都是直接回家的。只是和同學們吃過一次,不知怎麼,現在想起來特別得懷念。
下午兩點,學生們都在學校里上課,美食街也顯得比較冷清,葉禹凡一個人從街頭吃到了街尾,把以前吃過的沒吃過的都吃了個遍,他從來沒覺得吃東西會讓人這麼心情愉悅。
距離美食街約百米處有一條河,以前放學的時候從那裡經過,總能看到早戀的男孩女孩們偷偷在河堤邊上散步。
此時,葉禹凡獨自一人來到這裡。
冬末的陽光冰冷,照在枯黃的糙地上卻能泛起了一層暖光。
微風拂過,吹起葉禹凡額前微長的劉海,河水在陽光的照射下如魚鱗般閃爍……
江冰見到葉禹凡時,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站在河畔的少年雙手插兜,瘦得像是會被一陣風吹走,他微眯的眼神透著些許憂鬱,迷離地掃著那一水波麟。然後,他一步一步朝下方走去……
江冰驀地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當少年一腳踩在泥濘里是,他已經箭一般地竄了出去。
葉禹凡只覺得自己不知不覺沉入一股刺骨的寒冷之中,但僅一秒,他就被拽離了那個冰窟。他聽到身邊有人喊:“你有病啊!大冬天在這種地方找死!”
葉禹凡半昏迷地縮成一團,他感覺到自己被人抱了起來,那個人嚷著:“擦,你是紙頭做的啊!”
一陣暈頭轉向後,葉禹凡被抱到一架摩托車上。
江冰把他的手往自己腰上一環,似乎覺得不放心,轉讓自己坐在他身前,又脫下外套把他包住,然後半環半抱著踩下啟動杆,唰的飛了出去。
冷風灌進葉禹凡的脖子,吹得他瑟瑟發抖,他連連打了兩個噴嚏,要不是有那個人的外套,他估計自己在路上就會被凍成冰棍。
之後一段時間,葉禹凡都沒辦法思考,大腦被凍得麻木,手、腳、身體都在失去知覺……直到一股熱水當頭噴下,葉禹凡才看清楚自己所在的位置。
這是一個陌生人家的浴室,源源不絕的熱水沖在他冰冷的身體上,葉禹凡漸漸停止了顫抖。
江冰一臉黑線地盯著蹲坐在浴盆里被自己沖了十分鐘熱水的人,他真是太無語了!
難得好心情在河堤邊看看風景,卻見到一個逃課的小哥,本來還想這情景真熟悉,和幾年前的自己真像,要不去跟他聊聊,看要是沒人罩就讓他跟著自己混……卻想不到丫是去尋死的!
“媽的!”江冰又罵了一句。
但說實話,這傢伙長得還真不賴啊,一張臉跟玉雕出來一樣白,睫毛比他妹的還長,就是五官看著有點眼熟。
“喂!你叫什麼名字?”見葉禹凡已經有了意識,江冰兇巴巴地問。
葉禹凡卻不回答,他掙扎著想避開兜頭的熱水,那水花噴得他都睜不開眼睛了。
江冰見他躲避,更是故意拿水往他頭上噴,葉禹凡不斷地咳嗽,顫手抹掉臉上的水珠,想透過水簾看清楚站在自己眼前的人。
這傢伙真是瘦得不像話啊,江冰想,剛才抱他的時候就感覺很輕了,現在一浸水,他的衣服全黏在了身上,就像一隻被雨淋透了的貓,沒有蓬鬆的毛髮掩蓋骨骼嶙峋,從前胸到後背的厚度就只有自己一個手掌寬。
江冰移開蓬頭,葉禹凡也終於抬起眼來,長長的睫毛一扇一扇,掩著那雙如子夜般漆黑的眸,眼角未落的水珠跟碎鑽似的,在熱能燈的照射下閃爍。
江冰忽的就有些手抖,灑水的蓬頭再次噴了葉禹凡一臉水,葉禹凡被嗆,抬起瘦骨如柴的手臂掩著嘴咳得狼狽不堪。
江冰耳根發燙,把蓬頭丟給他:“你自己沖熱了,然後把濕衣服脫掉!我給你找一套換上!!”吼完這麼一句話,他逃也似的離開了浴室。
“真煩!”他碎碎念著,回自己房間開了空調,又順手收拾了一下亂糟糟的床,才去衣櫃裡找衣服。
第15章 江冰的妹妹
葉禹凡還在一缸熱水中發呆,浴室門又被打開了。
“叫你脫衣服,你在發什麼傻!” 江冰吼道。
葉禹凡扭頭,透過一室氤氳,看向門口的男人,與其說是男人,不如說,他也只是個“男孩”而已。不過人個頭高,塊頭也不算小,所以乍眼一看像個成年人,但男孩面龐未褪的稚氣顯現出他的真實年紀,可能也就是高中生的樣子。
江冰走過來,用手背貼了貼葉禹凡的額頭:“沒凍傻吧!”
下一秒,手臂就被揮開了,“沒有。”清冷的音調從浴池裡的少年口中揚出,和他的長相一樣,溫潤中透著一絲漠然。
十五分鐘後,葉禹凡穿著寬鬆過頭的睡衣睡褲從浴室里出來,江冰正拿著湯勺在廚房折騰,聞聲朝外頭喊:“貼潤哥海報的那一間!”等他手忙腳亂地煮完薑湯回臥室,那人已經抱膝坐在他床上了,頭上還蓋著浴巾,遮住了那雙似乎能奪人魂魄的眼睛。
“真是……”江冰都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那種像是撿了一條瀕臨死亡的小野貓,既覺得麻煩,卻又不忍心丟棄,尤其是那人還穿著自己的衣服,蜷縮成一團,安安靜靜地呆在那裡——真是一種讓人不由自主想要去照顧的生物啊!
江冰感嘆著,把薑湯遞給他,道:“不想感冒就喝了。”別說他為啥會熬薑湯,誰叫他有個來大姨媽時就疼得死去活來的妹子。
“你叫什麼名字啊?”江冰又問。
“葉禹凡。”葉禹凡捧著湯碗,一聲不吭地喝著。
江冰也坐到了床上,從褲袋裡摸出一根煙點上,深吸了幾口,房間裡瞬間煙氣繚繞,“抽不?”
葉禹凡搖頭。
江冰彈了彈菸灰,故作深沉道:“你說你才多大啊,那河是人能跳的麼,你不知道那兒多髒?成天不知有多少混子在那兒撒尿!還有這大冷天的,你是打算把自己淹死還是打算把自己凍死?人能活著多不容易,你的命不是你自己一個人的,還是你爸媽的,懂不?既然還活著,就得好好珍惜!你說你年紀輕輕的,有多大個事兒要尋死覓活呢?考試考零蛋了?被娘們甩了?還是錢被偷了?就算都是又怎麼的!還能比命更重要?哥從小考試考零蛋,交過的女朋友十指都數不過來,十歲以前天天被人搶錢,十歲以後哥天天搶別人錢……”
江冰念了二十幾分鐘,自己都覺得好笑,原來他勸起人來也是頭頭是道的哈,都能改行去當神父了!
一扭頭,江冰就見那混球捧著個湯碗走神呢!
臥槽~敢情自己剛才都在廢話是吧!
“喂喂喂!說你呢!聽見沒有?”見葉禹凡沒有反應,江冰刻意朝他的方向噴了口濃煙,葉禹凡仿若未覺,數秒後,才後知後覺地挪動腦袋,一臉疑問地看著江冰:“?”
江冰氣結,憋了半分鐘,葉禹凡還維持著這個姿勢滿臉問號地看著他,他不由莫名火大:“……你看我幹嘛呢!跟你說話呢!”
“哦……”葉禹凡卻在此時問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不用上學?”
江冰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啊?”
葉禹凡問:“你不是學生嗎?”
江冰忽的笑了起來:“上學?開玩笑,哥這樣子像是讀書人?”
葉禹凡:“……不像嗎?”
江冰要哭了,他長這麼大正是頭一次有人說他像讀書人,雖然他確實還是個學生,只不過那學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上和沒上一個樣!
江冰默默地吸了一口煙,老氣橫秋道:“我是混社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