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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早飯時,葉禹凡問起禮物的事,郭何都說是收到了一支鋼筆,他才鬆了口氣,看來官家的少爺隨便送個禮都是私家定做的手筆。
之後葉禹凡拿它畫了一幅速寫,筆觸流暢,手感極好,一時竟愛不釋手。
半個小時後,隔壁二層的某個房間的筆記本輕響起來。
青年聞聲從浴室走出來,來到寫字檯前,修長的手指覆上滑鼠,雙擊點開桌面上的圖標。
他一邊擦拭著頭髮,一邊看著屏幕中類似畫圖軟體的界面上,自動地出現了一些線條……
青年目不轉睛地看著那些線條逐漸變多、成型,最終構成一幅完整的速寫……
嘴角浮起一絲微笑,十幾萬的高科技產品,果然不負他下血本。
第118章 獄中的柏長青
禾山監獄,特殊探監室——
芮北年從事的職業讓他也不可避免地見過一些因病犯罪的人,但他卻從來沒有接觸過殺人犯,因此,來這裡之前,他還稍稍做了一番心理準備。
手上的資料顯示,他要探望的人出生於1950年,是現今藝世集團掌權者柏君儒的親生弟弟。
這人有些私下相交的好友,卻並不活躍於社交圈,且年輕時大多數時間都在西洋遊學,因此很少有人認識他。
十八年前,柏長青執顏料刀傷人,被害者曾是官鳳鳴的前嫂子、官林運的離妻、高權方家的二女,方若瑤。
方若瑤被刺十餘刀,因脾臟破裂,搶救無效死亡,之後不久,柏長青就被判故意殺人罪入獄。
因為此事涉及上位家族,所有相關輿論全被打壓下來,幾乎無人所知。
門聲輕響,打斷了芮北年的思緒,只見獄警帶著一個形容消瘦的男人走了進來。
那人看見芮北年,微微一愣,卻並沒有露出驚慌的神色。
他緩緩地入座,隔著玻璃與芮北年相望。
芮北年:“……”
男人不急不緩地坐等對方開口,一雙手從群青色的獄服中伸出來,擱在桌上,不鏽鋼手銬扣著那雙骨節分明的手,皮膚很白,手背上儘管有了一些不易察覺的皺紋,卻沒有辛苦勞作的痕跡。
在入獄之前,他是一個養尊處優的男人,而入獄之後,也在冥冥中受著權力者的庇護……可世事難料,誰也想不到,這樣溫和儒雅的人竟會犯故意殺人罪。
芮北年報上自己的身份,表達了唐突前來的歉意,這一刻,他無法把對方當成一個犯人,或者說,在氣場上,芮北年甚至覺得自己遠遜於玻璃對面的那個人。
男人點點頭,直接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我……”比眼前的男人地位更高甚至年齡更大的人,芮北年都輕鬆地催眠過,但現在面對著柏長青,芮北年卻倍有壓力,“我,有些事想詢問您。”
柏長青客氣道:“你說。”
芮北年:“您不好奇我是怎麼知道您在這裡的嗎?”
柏長青:“這不是你正打算告訴我的嗎?”
芮北年:“……”
兩個月前,他從官鳳鳴口中得知了一些和夏驍川有關的事,立即開始尋找柏長青的下落。
官鳳鳴說的那些在芮北年看來非常表面,如果想了解得更深、更多,只能向參與這些糾葛的當事人詢問。
除了已經去世的,就剩官林運、柏君儒以及那位未曾謀面的柏長青可能得知真相,權衡之後,芮北年覺得,可能先從柏長青入手,會比較順利。
於是,他找到了柏長青,還費了一番功夫,坐在這裡。
聽完芮北年的敘述,柏長青像是聽了一則有趣的笑話,搖著頭問:“他們是這麼跟你說的?”
——官林運的妻子方若瑤與柏長青的妹妹柏紫怡同時愛上了風流成性的藝術家夏驍川,然而柏紫怡未婚先孕,惹得方若瑤不惜與丈夫離婚也要得到夏驍川,為此還與柏紫怡大打出手,柏紫怡不慎流產身亡,柏長青為其妹報仇,殺了方若瑤……
呵呵,這樣可笑的傳聞,竟然還有人相信。
可是,誰又會懷疑呢?豪門貴族的醜聞不過是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笑料,誰殺了誰,為了什麼而殺,根本不重要。
“難道真相不是這樣?”擅長察言觀色的芮北年立即意識到了柏長青對自己所提之事的態度——事實並非如此。
柏長青道:“你覺得是,那便是,你覺得不是,那便不是。”
芮北年:“……”
但官鳳鳴不可能在被催眠的情況下對自己說謊,除非,連他原本所知道的事都不是真的!意識到這一點,芮北年忽然有種脊背發涼的感覺……
“那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芮北年急道,“夏驍川為什麼會死,他真的是抑鬱症去世的嗎?如果他只是個普通的藝術家,為什麼大家都要瞞著?”
柏長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芮先生,已經過去的事便讓他過去吧,有人想要它與死者一起入土,那便是不可說的,你再好奇,也不過是為了滿足一己私慾,身為醫者,這是大忌,那些人都已經去了,你讓他們安息吧。”
誰也不會相信,這些話是出自一個“殺人犯”之口……
柏長青站了起來,不管不顧眼前瞠目結舌的年輕後輩,準備離開。
“等等!”芮北年急得跳了起來。
柏長青轉頭看他,陡然間冷漠的態度讓芮北年如墮冰窖,“……不,不,他沒死……”芮北年額上直冒虛汗,“他還活著……”
“……”柏長青皺了皺眉,似乎極其不滿芮北年的胡言亂語。
芮北年僵著身體與他對視,鼓起勇氣道:“夏驍川,他可能還活著。”
柏長青雙瞳猛然收縮,“三分鐘,證實你自己的話。”他再度坐下來,神情嚴肅,仿佛芮北年說一句假話,他就不會放過他。
“我手上有一個病例,是一個十五歲男孩的,哦不,現在他應該已經十七歲了,”芮北年言簡意賅道,“他原本是一個各方面都非常出色的孩子,有著優秀的成績和完美的性格。兩年前,我接觸到他的時候,他的情況很不好,十五歲生日過後忽然間出現了夢遊現象,半夜起來做奇怪的事,間歇性失憶,之後又經常魔怔,發病時曾聲稱自己是畫家……症狀像是精神分裂,又像是人格分裂,因缺乏明顯特徵,而不能確診。期間我催眠過他幾次,有一次,被二重催眠後的十五歲男孩竟說出‘我叫夏驍川,生日六月初六,死於1984年’這類的話……”
柏長青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嘴唇微微顫動起來,喃喃著:“一九八四……”
“是的,我後來才知道,那確實是夏先生去世的時間,1984年9月20日,同時,也是那個孩子的出生年份。”
“……”柏長青不可置信地盯著前方,他完全沒想到,芮北年所說的“他還活著”會是這種情況!
芮北年一邊說,一邊仔細地觀察著他。
官鳳鳴曾說,柏長青是夏驍川的朋友,之後因為受不了夏的病而出國,這句話他現在一點都不相信。
如果是僅僅是朋友,柏長青的眼裡怎麼會露出這種感情呢——那種隱忍的哀傷、歉疚、思念,以及……深愛!
是的,柏長青對夏驍川的感情不簡單……
難道那些虛構的真相是用來掩飾他的性向的?倒也不無可能。
在男人當權的年代,不管是紅杏出牆的有夫之婦,還是未婚先孕的名門小姐,女人之間為情而斗的事歷來有之,但在民風並不開化的七八十年代,“同性戀”卻是更敗壞門風且交詈聚唾的存在。
“還有呢?”柏長青看著芮北年,因為激動而緊握著雙拳,一根根青筋在蒼白的手臂上浮了起來。
“後來,他因為精神受到嚴重的刺激而拒絕再接受治療,但我非常在意他,當年我不知道夏驍川是誰,問過不少人,卻沒有一點結論,因此,這件事一直拖延至今……”芮北年看著柏長青的眼睛,緩緩道,“大約半年後,他申請上了皇家藝術學院。今年四月份,那所一流的藝術學院曾舉辦過一次主題畫展,有一位叫薩菲爾的學生,創作了一幅義大利印象,這幅畫,曾被很多人認為,有夏驍川的作畫風格,但學校卻對此人的真實身份進行了保護,從未公布過。”
柏長青兩眼失神:“是他……”
芮北年:“沒錯,我也認為,是他……夏驍川和你,是什麼關係?”
柏長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