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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長青只得陪他坐下,問道,“要喝點什麼嗎?這裡的Pinot Noir很不錯。”
他像是對待小孩一樣,心疼地摸了摸葉禹凡的腦袋。
葉禹凡仿佛安心了些,他整個人縮起來依偎在柏長青身上,一刻都不想跟他分開。
店主親自給他們倒了檸檬水,微笑著對柏長青說:“是您的孩子嗎?長得和您很像……”
柏長青一愣,卻未反駁,反而報以微笑:“請為我來兩杯熱葡萄酒。”
店主笑道:“很快就來。”
“你別在意他說的。”見柏長青失神,葉禹凡蹭了蹭他。
“……他說的沒錯,”柏長青伸手摩挲著葉禹凡的眼廓,痴迷又感傷,“你還那麼年輕,比當年我認識你時還要年輕,可是,我卻已經老了……”說著,他的眼眶又濕潤了,這麼多年,他僅流過的幾次淚——患肺病不得不把夏驍川託付給官林運時,回國後得知他思念自己成疾、未被善待時,自己入獄後得知他不堪精神折磨,幾次自殺未遂,最終絕食而亡時;以及二十年後的今天,他哭著喊著抱住自己,求自己不要離開——幾乎每一次,都讓他肝腸寸斷!
“不要難過,”葉禹凡抱住他,嘴唇碰了碰他的臉頰,哽咽著安慰,“不管你變成什麼樣,都是我的長青。”
柏長青親了一下葉禹凡的額頭,就如同父親給兒子的吻,一點都不逾越。
老闆端酒上來,用橡木做的杯子盛的熱葡萄酒散發著醉人的香氣。
柏長青餵葉禹凡喝了一口,比體溫略高的葡萄酒溫暖了他的身體,唇舌間餘留月桂與丁香的芬芳……
“好喝麼?”柏長青輕柔地問。
“嗯。”陷在情人的臂彎中,葉禹凡覺得極為熨帖,好像這兩年間自己彷徨奔走,就是為了這一刻。柏長青微微一笑,嘴角綻出一如往年的迷人弧度,深邃的眼眸里是他永不會忘的溫柔。他整個人都醉醺醺的,想一輩子膩在這個人的懷裡,不再起來。
思緒漸漸飄回久遠的年代……
他失魂落魄地遊蕩在異國小鎮,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可以歸去的國家,不知道自己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就在那時候,他遇見了柏長青。
那時的他,和自己截然不同,他朝氣蓬勃、樂觀豁達。
長青硬拖著他去旅行,他帶他去爬峻峭的雪峰,一起漫步翡翠海岸的金色沙灘;他們穿過幽謐的杉林,去湛藍如鏡的湖邊烤火。
長青說,世界這麼美,我不信你看不到。
他想,世界那麼美,與我有何干?
長青握著他的手,如同握著世間最珍貴的寶物,說,你有一雙能夠記錄美的雙手,你能讓所有人都感受到你所感知的,你不要輕易放棄。
他想起自己的家人,落寞道:不會再有人看了,夏家畫作,永不外傳。
長青說,我會,只要你讓我看。
他們去參觀各地的藝術館,長青與他探討他所熟知的歐洲藝術家,他才知道,長青原來是那麼博學多識。
他來了興致,偶爾也會與長青聊一些創作和藝術上的想法,他們漸漸有了越來越多的共鳴。
他們走訪了無數個城市、小鎮,每經過一個教堂,長青都會拉他進去。
他不信神,呆呆地跟著他,聽他真誠為自己禱告:天上的神,請您眷顧這個讓人憐惜的天才,讓他相信真愛。
他吶吶地問,為什麼要讓我相信真愛?
長青笑著說,只有當你相信它,你才能看見它啊……
那一刻,長青看著自己的眼神,是如此溫柔、專注。
他想,他看見了,愛。
長青的體貼溫柔如火般融化了他,如水般包圍了他,把他從當年絕望的深淵中拯救出來。
他從來不知道,被人全心全意疼愛著的滋味是如此美好,他再也離不開他。
柏長青好像在他心裡偷偷埋種下了一顆愛的種子,在他察覺時,那顆種子已經發芽抽精,並如破竹之勢拔節成長,蔥鬱滿心。
他幸福又甜蜜,成天成夜地與長青膩在一起,他想把這種心情記錄下來,又開始畫畫了,瘋狂地。
長青每一幅都不拉下地細看,時不時驚詫他的才華。
他驚喜於柏長青的點評,並非對方的讚譽,而是對方的“理解”。
他想,長青大抵是他已逝的父母派來守護自己的天神,他滿身是光的降臨在自己身邊,治癒了他心中所有的傷。
他越來越依賴他,也越來越孩子氣,只要在長青身邊,他就能放下一切包袱和顧忌,繼續活下去。
兩人在廉價的旅館裡第一次做愛,他們脫光了彼此的衣服,互相看對方的身體,長青的眼中滿是迷戀……
“驍川……”他沉醉地嘆息,溫柔地撫摸他,他很享受。
可惜後面的事誰都不會,所以尷尬地弄了很久,最後累得抱在一起睡了一天一夜……
第十二卷:真相大白
第150章 撐不住了
昏沉間,葉禹凡覺得自己浮在空中,雙腿搖晃,“長青……”他迷糊地喚了一聲,聽到愛人的回應,才安心地睡了過去。
柏長青把他抱到自己的房間,讓他躺在床上。
十分鐘前,這個孩子還黏著自己不肯撒手,他以為他見著自己肯定有說不完的話,所以打算陪著他慢慢說,可沒想到,葉禹凡喝了幾口酒後,就漸漸失去了知覺……
要不是抱起他時,他又睜開眼睛叫了聲自己的名字,柏長青還以為葉禹凡昏過去了!
看著少年胸膛起伏,呼吸平穩,柏長青長長地嘆了口氣。
天色暗了下來,柏長青去開床頭小燈,葉禹凡卻似有知覺一般突然抓住他的手,人未睜眼,卻喃喃地說著:“不……”
“我在,我不走。”柏長青一邊安慰他,一邊探身擰開了燈,又及時回過身來。他維持著這個動作坐在床邊,一臉擔憂的看著他。
幾十分鐘,一個多小時……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葉禹凡再次囁嚅般說起了夢話。
柏長青湊近傾聽,費了些勁兒才聽明白,葉禹凡又在叫自己的名字,他不知夢見了什麼,眉頭緊皺,呼吸急促。
柏長青伸手去撫他眉心,卻在這時聽見葉禹凡又含糊著問:“為什麼要離開我……”
夢中的人說這話大抵很是費力,還回握了一下柏長青的手,隨之眼角滑下兩行淚來。
柏長青見狀,也跟著眼眶發酸,“對不起……”他痛苦道。
“別走……”夢中的人還未得到解脫,導致昏睡的少年無意識地掙紮起來,越發清晰地叫起了柏長青的名字,“長青,長青……”
“我在,小川,我在這裡……”柏長青把葉禹凡的手緊緊地捂在自己的掌中,用臉頰摩挲他的指關節,好像通過這樣的方式,就能把自己的歉意傳達給對方。
他想起自己來到西里後,總是躲在遠處悄悄地看這個孩子。
那時候,他並不是那麼相信芮北年的推論,儘管他是那麼的希望夏驍川能夠活過來……
他們的確很像,尤其是那雙眼睛,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僅是這一點就讓柏長青幾乎貪戀地留在了西里。
他住在距離葉禹凡很近的地方,摸清了他的作息以及課程,他經常跟在他身後,陪他走那一段去學院的路。
他也見過葉禹凡的朋友,幾個年輕人經常結伴出門,談天說笑。
他還見了林運的孩子,鴻澤,那人也出落得身長面俊,一表人才,其實如果要說相像,官鴻澤要更像他的父親,無論是外表,還是氣質。看得出來,那孩子和他父親一樣,也很在乎有才華的人,他很在意葉禹凡。
不同於夏驍川的內向孤獨,葉禹凡經常微笑,他笑起來乾淨又陽光。
一日柏長青偶然在餐館裡遇到了他和他的同學,那些人沒有看見坐在角落的他。幾個人聊課上聽不懂的問題,葉禹凡為他們作解釋,條理清晰,眼中透露出一股自信。
這是夏驍川不曾有的,生前的夏驍川,似乎把所有的才華都集中在了藝術創作上,柏長青知道他的深不可測,可他卻從不擅用語言表達自己的豐富。
……是啊,人死怎麼能夠復生呢?
葉禹凡和夏驍川,終究是不同的兩人罷了……
可這樣的認知,終止在那一天……柏長青差一點被“葉禹凡”認出來!
柏長青發現,除了葉禹凡的同學,還有一個年輕人跟他的關係也很近,他經常來找葉禹凡,開車載他出去,那人看上去也是個富家子弟,眉眼間透著一股久經情場的風流韻味。有幾次葉禹凡和那人出去,回來後就有些魂不守舍,這個時候的葉禹凡,跟夏驍川真的非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