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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夢見少年騎在馬上,甩著馬鞭,身材飛揚。
她夢見少年開心地叫她“阿瀾姐姐”。
這些記憶深處的事徹底成了記憶,每一次回憶都彌足珍貴,因為再也不會新增回憶了。
顧天瀾已經很有沒有哭過了,當她感受到痛徹心扉的痛苦後,心便變得無比冷硬起來,眼淚也像是流幹了一般。
顧天瀾任由眼淚流著,她痴痴地站了一個時辰,才離去。
路上,一輛馬車正等著她。
顧天瀾坐上馬車,馬車便慢悠悠地朝著山下去。
當行至街上的時候,風吹開了帘子,顧天瀾突然看到馬車外一個白色的身影閃過,她心中一緊,直接從前行的馬車跳了下去,朝著那白色的身影追了過去。
顧天瀾的心劇烈地跳動著。她剛剛看到的那抹身影像極了雲曜!
但是,若是雲曜還活著,肯定會回來找她的。
顧天瀾追了一條街,依舊沒有追到那人。顧天瀾不由得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懷疑自己看錯了。
如同一盆冷水澆了下來,顧天瀾心中的喜悅頓時一掃而盡,只得朝著原路返回。
顧天瀾走到了熱鬧的街市。那馬車也終於發現皇后娘娘不見了,連忙返回來接她。顧天瀾卻沒有立即上馬車。
“我要吃糖葫蘆。”
“糖葫蘆吃了會長蛀牙的。”
“那……我吃這個。”
“這是泥人,不能吃的,你吃了會掉牙。”
“我不管,我就要吃!”
“那還是吃糖葫蘆吧!”
這段對話本該發生在大人與小孩之間,小孩一鬧,大人便沒轍,只得應了。
實際上,這卻是發生在年齡相仿的男女之間。
女子一臉英氣,面容深邃,像是突厥女子,眼睛裡卻透著一絲溫柔。男子一身青衣,面容俊秀,臉上卻帶著一些稚氣,眼睛裡是與年齡完全不同的天真。
顧天瀾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那男子的身上,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只因那男子與雲曜生得一模一樣!
顧天瀾不由得往前走了兩步,緊緊地抓住男子的手,難以置信地叫了一句:“雲曜!”
那雙與雲曜一模一樣的眼眸看向她,眼睛裡卻帶著一絲陌生。他好奇地看著她,眼睛裡漸漸有了淚水,哭鬧了起來:“痛!放開我,我要吃糖葫蘆!壞人,你要搶我的糖葫蘆?”
他像是讀懂了顧天瀾為何要抓住他的手的意圖,臉上立即浮現出怒氣,開始劇烈地掙扎了起來。
顧天瀾只得放開他。
顧天瀾幾乎可以確認他便是雲曜,雲曜還活著!
顧天瀾從大悲到大喜,整個人開心地差點跳起來,深吸了一口氣才不至於太過失態。
她恢復了理智,看著雲曜開心地吃著糖葫蘆。
雲曜還活著,但是這舉動卻像是六七歲的孩子一般。
或許是顧天瀾的目光太過強烈,雲曜瞪了她一眼,突然要打她。而站在他身側的女子很快阻止了他。
“她要搶我的糖葫蘆!”雲曜控訴道。
突厥女子道:“這位姐姐長得這麼漂亮,怎麼會搶你的糖葫蘆?”
雲曜眨著大眼睛,好奇地盯著顧天瀾看著。
顧天瀾此時的心情可謂悲喜交加。她開心的是雲曜還活著,但是看著向來親近的雲曜如同看一個陌生人一般看著她,眼睛裡還帶著警惕的時候,顧天瀾便覺得有些難受。
人便是如此,永遠不知足。
顧天瀾本來只求雲曜能活著,便覺得是驚天之喜了,如今見雲曜還活著,她便有了其他想法。
顧天瀾看向雲曜身旁的突厥女子,雲曜格外依賴這個女子。
“姑娘怎麼稱呼?”顧天瀾問道。
那突厥女子道:“我叫寶音。”
“寶音姑娘,這位是我的弟弟,我有一些問題想問姑娘。”
寶音詫異地看著她,打量著她,似乎在思考她話中的真實性。
“你怎麼證明他是你弟弟?”
“他的右邊肩胛骨處有一顆黑痣。”顧天瀾道。
寶音努力想了想,似乎有這麼一回事,她見她衣著名貴,氣質卓然,應該不是個人販子,便放下了警惕。
“你有什麼話便問吧。”
“寶音姑娘可否茶樓一敘?”
寶音點了點頭,自然而然地便拉起雲曜的手,帶著他上了茶樓。
顧天瀾和寶音面對面坐著,雲曜緊挨著寶音坐著,開心地吃著糖葫蘆。
“姑娘是怎麼遇到舍弟的?”顧天瀾問道。
寶音道:“我出生於商人世家,父親前段日子去世了,我無兄長阿姐,家中便只剩下老母和幼弟,我便不得不扛起家裡的生意。這是我第一次走商,在沙漠裡走著便和眾人走散了,一人迷路走了許久,終於走到一個地方,那裡一地是屍體,我看到一個活人便將他撿了起來。我帶著他去了附近的鄉鎮,尋了大夫給他治療。他傷得很重,來來回回的發燒,好幾日後才好起來。他醒來後誰都不認識了,像是個孩童一樣。大夫說他是高燒燒壞了腦袋。”
寶音的眼睛裡帶著一絲溫柔:“他誰都不認識,也沒了記憶,不記得自己是誰,有沒有家人。我也不知何去何從,便帶著他一起來了都城,沒想到這麼巧……”她的惡眼睛裡有些好奇,“我後來才知道我撿到他的地方叫祁水鎮,姐姐,你的弟弟為什麼會出現在祁水鎮?”
顧天瀾道:“你可曾聽聞祁水鎮一戰?”
寶音頓時恍然大悟:“我撿到他的時候,那裡屍橫遍野,剛好是祁水鎮之戰之後。他是祁水鎮之戰的將士?”
顧天瀾道:“領將。”
寶音看看身旁傻乎乎青年,似乎很難想像他做將領時的模樣。
寶音道:“既然他尋到家人,我也算完成任務,送佛送到西了,姐姐,我便把他交給你了。我要自己找點生意做,賺了錢回去養家。”
這姑娘十分利落和灑脫,說著便要往外走去。雲曜連忙起身,緊緊地跟在寶音身後。
“我要跟著你!其他人都是壞人!”雲曜拉著她的袖子道。
顧天瀾知道雲曜這孩子極度缺乏安全感。他睜開眼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寶音,寶音一直照顧他,所以他才這麼依賴寶音。
雲曜心智不過幾歲小孩,顧天瀾失而復得,自然不能任由她跟著陌生人走。這並非她不信任寶音,而是在外面總會充滿變數,寶音不過一介女子,未必照顧得了雲曜。而且,顧天瀾對寶音是充滿感激的。
“寶音,如今突厥和大梁大戰剛剛平息,兩地通商尚未恢復,你如今走商未必賺得到錢。你可以入淮陽侯府,每月有十兩銀子的月俸。”
“十兩銀子?!”寶音的眼睛頓時一亮,在突厥,給大戶人家做婢女,也不過一兩銀子的月俸,可見這十兩銀子有多少了。
“我爹說過,我家的子孫,即使太落魄,也不可為奴為婢。”寶音十分為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