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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嫻寫下最後一個字的時候,那人里滴著血的刀便劃破了她的脖頸。
賀嫻瞪大眼睛,眼滿是不甘,但是身體還是緩緩地倒了下去。
當賀嫻倒在地上,身體的熱氣還未散去的時候,皇帝最寵幸的鄭公公,帶著皇帝口諭來到了掖庭宮。
"傳陛下口諭,賀氏女嫻有罪,但乃是無心之過,且其已反省,朕甚憐之,特免除罪人之身,封為貴人。"
第二百一十五章 君臣二心
()“無心之過……免除罪人之身,封為貴人。”敏妃低聲念著,表情絕望而不甘,嘶吼出聲,“賀嫻無罪了,那我的孩子呢?他便該死嗎?”
她的牙齒咬得咯咯響,恨不得啖其血吃其肉。
但是終究,她什麼都做不了。在這裡,陛下便是天,他說得話便是真理,無人敢反駁。
敏妃拉住了顧天瀾的,表情近似癲狂:“恩公,這便是我的命嗎?我只能忍著嗎?我的孩子只能白死嗎?命運為何待我如此不公?上天為何這般對我?”
“賀嫻已經死了。”顧天瀾道。
敏妃愣了一下:“你說什麼?”
“我說賀嫻死了。死狀悽慘,你和孩子的仇已經報了。”
敏妃一下坐在了椅子上,陛下已經赦免賀嫻了,賀嫻依舊死了,這雖然不可思議,但是她相信恩公可以做到。
惡有惡報。
敏妃吃吃地笑了半晌,笑聲詭異,竟有些駭人。
漸漸地,她冷靜下來,眼神化作一潭幽深的水。
“恩公,那也是他的孩子,你說他怎麼忍心?”
“因為在他心最重要的是這天下。夫妻情分,父子之情,比起江山,都不足為道。”
李鄴謹是個有野心的人,他想要一統天下,做這天下的皇。奈何他生不逢時,北有公孫奕這個勁敵,突厥與之遙遙相望,也是虎視眈眈。
李鄴謹為君不仁,作惡諸多,終有一日會遭到反噬。
很快的,賀嫻的死便傳到了景華宮。
敏妃雖然已經確信,但是聽到這則消息的時候,依舊覺得大快人心。
這消息傳到御書房的時候,李鄴謹里的筆落在正在批閱的奏摺上,留下濃重的一點。
“賀嫻……死了?”他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懷疑。
鄭公公道:“奴才去掖庭宮傳旨,但是一直不見貴人的身影。奴才便讓人去尋了,便發現貴人死在了一處偏僻的房間裡,脖子被割開,流了一地的血。”
昔日裡美艷動人的賢妃,毫無生氣地躺在血泊里,眼睛大睜著,眼珠子像是要凸出來一般。想到那般景象,鄭公公還是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誰殺的?”
“那是後宮獲罪沒入掖庭宮的罪人,當年與貴人有恩怨,一張臉被貴人毀了,一直懷恨在心,有些瘋瘋癲癲了。貴人入掖庭宮後,那罪人便想盡辦法折磨貴人。那罪人殺了貴人後,也畏罪自盡了。”鄭公公道。
這其實都是報應。
若非賀嫻昔日做出傷人之事,此時怎會慘死?
賀衍自入宮得了聖上的承諾,心安了許多,夜裡夢到表妹,也能笑著恩愛了。
他對賀夫人道:“夫人,嫻兒的事算是了了,過不了幾日就會出冷宮,封貴人。你到時去看看她,好好勸勸她,這貴人的品級稍微低了一些,只要她安分一些,得陛下寵愛,再誕下個一兒半女,恢復貴妃的位份,不在話下。”
賀夫人也鬆了一口氣:“妾身這幾日都擔憂地吃不下飯,閉上眼睛便夢到嫻兒在受苦,老爺這般說,妾身便安心了。”
又過一日,宮裡傳了話,卻是賀嫻的死訊。
賀衍徹底愣住了。
賀嫻是他最疼愛的女兒,他自然傷心,傷心之外又想,陛下明明答應過的,為何嫻兒還是出了事?
望月世家,以賀家為首。這件事在世家的圈子裡也激起了千層浪。每個人心各有所想,往不好方向想的,想得深了一些,便有些惶惶不可終日,連忙來丞相府探口風了。
“聽聞那凶曾經也是後宮人,那人與賢妃娘娘有爭端,趁著娘娘落難之時對娘娘痛下殺。這件事看似巧合,實際上也可人為。只要將那罪人與娘娘安排在一起……”
賀衍其實早有這樣的想法,被他一說便更加確信了幾分。
“陛下對我們已經有了疑心,這其實是一個警告?”賀衍道。
嫻兒害死皇嗣本就是死罪,已經觸了皇帝的逆鱗,皇帝根本沒想過放過嫻兒,這樣做其實是給自己一個警告?
賀衍是個多疑之人,這樣的心思一旦起了,便有些惶惶不安。
一向審時度勢的賀衍,對著喜怒無常的君王,第一次茫然了。
景華宮。
敏妃歷經最痛苦的一段時間,每日都無法安眠,飯也無法進口,就渾渾噩噩地躺著。幾日後,她漸漸恢復過來,又待賀嫻的死訊傳來,她的精神又好了一些,漸漸恢復之前的模樣。
她已經經歷過太多次這樣的痛苦了。每一日她都以為自己會死去,但是最終都活了過來。這一次,她還替自己的孩子報仇了。
她的心冷了,硬了,身上添了一股清冷的氣質,溫順帶著一絲不食人間煙火,倒更加惑人了。
皇帝或許是覺得愧疚,賞了許多東西,她雖沒了孩子,但是妃位依舊穩固。
敏妃從帘子的fèng隙往裡看去。
皇長子鼓著包子臉,坐在書桌後面,正認真地寫著字。四歲的年紀,卻能寫出時下流行的駢,只能用‘早慧’二字形容。
之前,敏妃和皇長子其實打過照面。彼時,兩人在宮都是多餘得可有可無的人物。這位皇長子並不好相與,看人的眼神冷冷的,拒人於千里之外。
但是,在恩公的面前,皇長子露出罕見的幼童的模樣。
他寫好了一幅字,便邀功似地給恩公看。
恩公不知說了什麼,皇長子便笑了起來,露出兩顆虎牙,格外可愛。
恩公的臉上也掛著笑,表情溫柔,那也是十分罕見的人。
這兩人在一起——敏妃瞳孔不由得一縮,竟是有些像母子。
皇長子的母親……這是一段秘辛,但是隱隱有傳聞,皇長子其實是昔日天瀾皇后所出。
敏妃正走神間,帘子突然掀開了,她躲閃不及,便站在那裡,對上了一雙晦暗莫名的眼眸。
“恩公。”
兩人一齊走出了房間。
“恩公,你有什麼用得上的地方,儘管告訴我。”敏妃道。
她知道恩公是懷著目的來的。
“只是恩公目的達到之日,可否帶我出宮?”敏妃道。
她想離開這如牢籠一般的宮殿,去看看映照河的日落,去看看朱雀橋的野花。
顧天瀾道:“好。”
得了承諾,敏妃便沒有跟上來了。顧天瀾獨自一人走到僻靜處。
“賀衍與那些與他親近的世家最近走動頗為頻繁。”暗影里走出一道修長的暗影,對著顧天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