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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見此情景,閉上了眼睛,心卻深深震動著。殘若的影像已然從他的腦海中退去,他所記得的,只有那個持劍殺人如麻的魔頭,那個江湖上人人得而誅之的魔,千煞!
他答應了凌鐵心,答應了朝廷,心甘情願地來到這絕世崖上。
他知道即使千煞沒有了魔劍,他仍然不是千煞的對手,只是,他已抱著必死的決心,為江湖,位鄂都門,為自己,除了這個魔!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他深吸了口氣,緩緩拔出背後的劍,轉過身來,滿是殺意地怒視著到來之人。只是當他看到那張熟悉的臉時,卻不由地渾身一顫。
殘陽如血,映紅了絕世崖上那支快要凋零的白色梅花。那個身著黑色素衣、散著長發的少女站在梅花旁,明麗的臉龐被夕陽的顏色染得好美好美,卻充滿著不相宜的震驚和淡淡的憂傷之色。
“秦萬頃……”千煞望著那張感覺如此熟悉卻又那麼陌生的面孔,莫名的欣喜夾雜著悲哀湧上了心頭。那是什麼感覺啊,心中為何這般酸痛?她和他,在很久以前,認識麼?最後她的目光落在了男子的斷臂上,目光立刻凌厲了起來,冷聲問道:“你就是三個月前把我推入懸崖的人麼?”
秦萬頃一怔,這才回過神來,恢復了一開始的肅殺之氣,“沒錯!千煞,上次我沒能殺得了你,這次我定要取你的性命!”
“哈哈……”千煞狂然大笑了起來,“小小的一個鏢師,竟然在本上主的面前還敢說這等狂妄的話!好,我便要看看你如何能傷得了我!”
絕世崖上,兩道寒光在夕陽下閃過,兩把劍錚然出鞘,廝殺在一起。
那支被夕陽染紅的殘梅,在劍氣鋒利的殺意中,斷成數段飛向空中。
一片花瓣掠過滿是猙獰殺意少女臉龐,隨即便被濺上了腥紅的鮮血,落入塵泥。
“鐺!”一聲劍的嘶鳴,秦萬頃手中的劍斷成了三節,插在了崖壁之上。
千煞也只是小使了一招,千煞便把這個竟敢說要殺她的男子打成了重傷。只是當她再度揮劍欲給秦萬頃最後斃命一劍時,持劍的手卻顫了一下,竟停了下來。
秦萬頃捂著被刺穿的胸膛,忍不住吐了一口鮮血,笑道:“怎麼?你為何還不一劍殺了我?”說完這句,他不由地想起三個月前的絕世崖之戰,千煞也是如此,明明可以殺了他,卻逆轉了劍刃,竟就放過了他。為什麼,千煞為什麼一而再地在殺他時停了手?這個魔的心,究竟是什麼顏色?
見敵人稍有鬆懈,秦萬頃一手拔過石碑上的斷劍,不顧手上鮮血橫飛,狠而准地刺入了千煞的胸膛上。
“哥……”千煞輕輕地喚了聲,捂著傷口,後退了數步。手中的劍忽然落下,她抬起了頭,望著秦萬頃,臉上竟是無辜而天真的蒼白笑容。不知為什麼,她在把劍揮向秦萬頃的喉嚨時,突然記起了一切,記起了那個夢中少年的面容,記起了三個月里的生活種種。原來……她竟這麼深愛過這個人,愛得如此心痛。
秦萬頃瞬間愣住了,那個人……分明是殘若,那個可愛天真的少女親柔地喚著他:“哥……”
被劍氣捲起的梅花的花瓣隨著劍氣的消失紛紛落下,如夕陽下落英繽紛的雪花,落在那個少女的身旁。
仿佛回到了過去,那個少女抱著古木琴從妓樓里走出來,仰臉迎著漫天的雪花,讚嘆道:“好美啊!”依如十年前那個小女孩奔跑在雪中,回頭對他吟笑,“吶,大哥哥,這些雪好美好美,是不是?”
空氣仿佛停止了流動,時間也在此刻靜止了。絕世崖上的兩人定定地望著彼此,笑著。江湖的恩怨,朝廷的紛爭,此刻都與他們無關。他們所記得的不過是那冬日裡飄飄灑灑的雪花,好美好美。
然而就在這時,無數的傀儡持著弓箭突然從崖下飛了上來。黑暗中,那個狐狸男蔡崑崙陰險地揚起了唇角,瞬間扣動了手指,無數支箭如密雨般射向崖上的兩人。
箭刺破了空氣,呼嘯著,穿透了空中朵朵梅花的花瓣。
秦萬頃抱著千煞,緊緊地抱著,笑著吻上了那個少女溫軟的嘴唇。他的身體擋住了那數十支箭,就像是刺蝟的身體,血液匯成了道道細流淌下。他卻始終笑著,在少女的耳畔輕聲道:“殘若,我愛你。”然後,他閉上了那雙再也不會睜開的眼睛。
“我也是,秦萬頃,我也愛你……你聽到了嗎?”千煞撫摸著秦萬頃已經退去血色的臉龐,一字一字地說。清澈的淚水漫過了她的眼框,化作珠滾落。
蔡崑崙不知什麼時候從暗處走了出來,站在崖邊,狠狠地拍了一下石碑,恨恨地笑道:“真是的,這樣竟然都沒有殺死千煞,千煞的命也太大了吧!”話音剛落,他便看到了一雙灼燒的腥紅眼睛,來自地獄惡魔的眼睛。千煞持著劍,沒有在意身體的血液不斷涌流,面無表情地緩步向他走來。他頓時臉色蒼白,心中大呼不好!
千煞揮起了劍,冷冷地道,“千煞最斬,天地寂滅!”
整個絕世崖忽然劇烈地晃動起來,發出驚天動地猶如五雷轟頂的轟隆之聲。只見崖上灰層滾滾,竟猶如煙霧飄緲,隱約可見有人的影子在碎裂消失,顯得異常可怖。似有刀光劍影掠過絕世崖的上空,凌厲的風聲,呼嘯著掠過遠在絕世崖百里之外的魔教六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