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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婦不累。」
「你不累,我心疼。歇著吧。」
柳氏這才放開手,就勢坐在范氏的另一身側,與郁雲慈一起,各自捶著范氏的一條腿。范氏輕嘆著氣,由著她。
郁雲慈已能肯定,國公府有事,且事情不算小。
正想著,成戟和成鉞擁著一位錦袍少年進來。
范氏立馬坐直身體,柳氏和郁雲慈都停下手中的動作。
趙顯一進門,眼睛就看到了郁雲慈。
本來今日他是不會來國公府的,但是師兄交待得鄭重,請求他來一趟,讓他幫忙照看一下景夫人和衛小姐。
他有些氣悶。
師兄對衛小姐太上心了一些,什麼照顧景夫人的話,不過是順帶的。
不說衛小姐的清白問題,就是她的出身長相,哪一點能配得上師兄。他就是想不明白,師兄明知道衛小姐被污,居然還如此上心。
師兄對任何人都很冷淡,偏偏那個衛青英,也不怎麼就入了師兄的眼。他苦惱著,越想就越覺得替師兄不值。
范氏很意外,這個身份尊貴的外孫,平日裡雖然與鉞哥兒交好,卻並不是時常登門。而且賢王對冰蘭似乎有意疏遠,根本就不可能來捧賞花會的場。
一想到小女兒,頭又疼起來。
賢王給范氏請過安後,便匆匆離開。
倒沒有急著出府,而是一直遠遠站在園子外,望著裡面的人。他沒讓成鉞跟著,除了不遠處保護他的侍衛,身邊再無他人。
園子的角落裡,那淡粉衣裙的少女顯得形單影隻。她臉上帶著笑,像是靜靜地看著面前的一叢花,與園子裡的歡聲笑語格格不入。
他的心裡莫名開心起來,很快垮下嘴角。覺得自己堂堂男兒,居然有如此卑鄙的心思,連他自己都看不起。
可是,為何一想到有人會成為師兄的未婚妻,他的心裡就這麼難受?
衛青英被成冰蘭有意孤立著,除了成玉纓時不時關心一下,再沒有別人願意靠近她。她知道成七是故意讓自己難堪,並無半點的難過。
成七請她來,為的就是羞辱自己。
若是她受不住,露了相,那正合成七的意。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她不會做。她怎麼能讓獨自撫養自己長大的父親傷心?
郁雲慈過來時,看到的就是賢王複雜的眼神。
順著那眼神,看到了孤伶伶的衛青英。
趙顯亦看到了她,輕哼出聲,帶著些許憤怒,「師兄真是被人迷了心竅,就那樣一個尋常的姑娘,還讓我堂堂王爺親自來保護。」
少年嘴硬,他是氣師兄太在意衛青英。其實心裡也有些擔心衛青英的安全,畢竟成七可不是什麼好貨色。
他真不明白,母妃那麼溫婉的人,怎麼會有這樣的妹妹?
郁雲慈聽到他的抱怨,有些好笑。看來她圍觀的不是三角戀,而是四角戀。
「庭生做事,自有他的道理。他讓殿下來,必是十分信任殿下。」
趙顯聞言,胸膛挺起來,自傲道:「那是自然,師兄與本王感情深厚,豈是別人可以代替的?」
她嘴角扯動,微微一笑。
園子裡,成冰蘭身著正紅的襦裙,領著幾個眼生的姑娘,在介紹著正中那盆盛開的墨荷。她的聲音輕柔,語氣不急不緩。
若不是郁雲慈見識過她的真面目,只怕都會以為她是一個通曉道經,超凡脫俗的女子。
許是察覺到有人看她,她抬起頭,眼底閃過利光。遙遙地看過來,挑眉一笑。眼神刻意掃過衛青英,似乎夾雜著嘲弄。
郁雲慈的心立馬提起來,成七的笑有些詭異,對方不會又打什麼鬼主意?
「庭生擔心得對,國公府里不太平。」
她輕語著,看了一眼賢王。
賢王皺起眉頭,望向成冰蘭,又轉到衛青英那邊。少年的臉上難得嚴肅起來,背著手故作深沉地點頭,招了侍衛上前。
不知他吩咐過什麼,很快就有一個侍衛悄悄挪過去,守在離衛青英不遠的地方。
成七眼眸一掃,似乎看到了,笑意加深。
「啊!」
園子裡一個姑娘喊起來,緊跟著又有另一個姑娘喊起來。
郁雲慈抬頭看去時,只見那剛剛還在花盆裡開得好好的墨荷,正被成七掐斷花朵,捏在手心裡。而且她的另一隻手在一片片地撕扯著墨荷的花瓣,嘴裡始終泛著笑意。
她身邊的幾位姑娘呆愣住,不由自主地齊齊後退。
那朵墨荷被扯得七零八落,花瓣被粗魯地扯下,從成七的手中飄落。
很快成七的身前,花瓣灑得滿地都是。眾人眼睜睜看著成七的花頭鞋子踩上去,碾碎了花瓣,將它們踩進塵泥,與污濁混為一體。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這墨荷開得如此好,若是一直在枝頭,由著它從盛到敗,最後萎黃。還不如趁它正艷時摘下,留下芬芳。你們看這些花瓣,落在地上,余香陣陣。豈不是比任其枯萎來得壯烈?」
看著眾人震驚的眼神,成七似乎很意思,有些憐憫地嘆息著,「自污濁中來,回污濁中去。花兒再美麗,都是惡臭腐土中滋養出來的。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都不過是輪迴。花木與人一樣,來到世間都是修行。你們不懂,我是讓它早些溯回本源,早些得道。」
那尖叫出聲姑娘張了張嘴,發現自己不知要怎麼樣反駁。成七小姐之前的一段話說得有些道理,可是後面的一段話聽得人發懵。什麼輪迴之類的,讓她心跳得好快,總覺得眼前的紅衣女子好生詭異,令人想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