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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頭來,這個鞏福寧上次自請外放,他還壓著摺子沒批。
「讓他進來。」
不大一會兒,鞏福寧彎著腰進來,跪在地上請安。
「行了行了,你趕緊說什麼事情。」正康帝心情正不好著,哪裡願意聽他磨磨嘰嘰的。想都不要想,又是為外放之事來的。
鞏福寧口裡應著,人未抬頭,從袖中拿出一個摺子,「臣有要事奏稟。」
正康帝眉頭一皺,接過張東海傳來來的摺子。原本還不以為意,待看到摺子上的內容時,臉色大變。
「這摺子上所說,可當真?」
「回陛下的話,千真萬確,臣不敢胡亂編造。」
張東海看了鞏福寧一眼,縮著脖子。
正康帝臉色十分嚴肅,又把摺子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末了,把摺子拍在桌案上,「好一個程世萬,隻手遮天,連朕都敢糊弄!」
張東海的脖子縮得更深,他能從陛下的語氣中判斷出事實的嚴重性。顯然,陛下這次是震怒,朝中該有人要倒霉了。
「你為何沒有早些上折?」正康帝盯著鞏福寧,目光含怒。
「回陛下,臣早有懷疑,卻一直苦無證據。」
「哼,沒有一個省心的。」正康帝才不會相信事情就這麼趕巧,那邊程世萬一死,這邊鞏福寧就上折。必是以前懼怕程家的勢力,所以才一直壓著不說。
程世萬,當真是罪膽包天!
「罷了,你的心思朕知道,趕緊收拾東西,給朕滾出京!」
「謝陛下。」鞏福寧謝著恩,心裡的石頭落了地。
這京中,看來確實開始變天。此時他能遠離是非之地,哪能不叩謝皇恩。離京好啊,天高皇帝遠,他不用天天膽戰心驚,也不用費盡心思避開王爺們的拉攏。自己想吃什麼就吃什麼,豈不美哉。
回去後,他便開始收拾東西,還命心腹給景修玄送了一個口信。大意是事情已辦妥,他要離京了,以後有緣再聚。
隔日,他就收到派令,一家人立馬離京,毫無留戀。
天空晴朗,碧空白雲。哪裡還能想得到,前幾日的大雨雷鳴。遠去的城門,還有視野中越來越樸實的景致。
「祖父,為何不留在京中?」
他的長孫問道,少年眼中還有對京中繁華的留戀。
「祖父老了,不想過提心弔膽的日子。」
不出意外,程家倒台是遲早的事情。後宮和前朝的格局原呈三角之勢,相互制衡。一旦打破這種平衡,勢力會引來一番腥風血雨。
腥風血雨過後,則變成兩派相爭。
兩派相爭,極易爭出高下。
此時此刻,遠離京中是非之地,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少年似懂非懂,問道:「那些陳年舊事,程司馬必是早已毀滅證據,瞞得合合縫縫。為何今時今日被人揭發?」
鞏福寧放下帘子,想起那身姿像舊主的男子。意味深長地回答:「那是因為,五爺在天有靈,不願忠僕子孫蒙冤。」
少年點點頭,很是贊同。
那摺子被正康帝壓了兩天,時不時拿出來看。
好一個程世萬!
奪人軍功,罪不容赦!
按摺子上面所說,程世萬之所以平步輕雲,是因為冒領了別人的軍功。匡家自忠義公死後,後繼無人。匡家軍便由一位姓李的家將代為掌管。
而程世萬,在李姓家將戰死後,占了所有的軍功。
是以,他平步青雲,慢慢超過了昔日的舊主。
更可恨的是十二年前,他故技重施。以拂照舊主為名,帶著匡有兩位公子出征,最後落得一死一傷。
死去的匡家二公子還是他的女婿,任誰都不會懷疑他會從中做手腳。
而匡家兄弟的軍功,則被他安在郁亮的頭上。
他很聰明,沒有讓程家子孫頂替。而是推出一個沒什麼大關係的屬下,別人就算是想破頭,都看不出他做的手腳。
此人心機之深,令人膽寒。
正康帝眼眯起,轉動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過了許久,他沉聲道:「擬旨!」
「大司馬程世萬,奪人軍功,罪不可赦,所有封賞全部收回。威武將軍郁亮除將軍名,貶為庶人,永不起復。追封李山為安南將軍,提匡庭生為鎮護將軍,賜四品御刀,殿前行走。」
侍從官擬好旨,呈上來。
正康帝看過,蓋上玉璽。
旨意傳到程府,原本沉浸在哀傷中的程家眾人,全部呆若木雞。這下不止是塌了半邊天,而是天全塌了。
程夫人暈過去,醒過來,問了兩句話,接著又暈了過去。
整個府中,亂成一鍋粥。反倒是程八孝順,一直跪在靈堂前燒紙。其他人都被聖旨打亂了心神,哪裡顧得上傷心。
宮裡那裡不能遞話,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們更不能連累程皇后和太子。只要程皇后和太子安好,他們程家才有東山再起的希望。
「父親,當真是奪了別人的軍功?」
程家老大試探著問道,語氣驚疑。
聖旨都下了,當然是真的。
程六在心裡想著,低頭不語。
程夫人再次醒來,吩咐所有人該做什麼做什麼。不出所料,自聖旨下後,來弔唁的都是各府的管事。
陛下收回程家所有的封賞,程家已是平民。他們之所以還派管事來弔唁,都是看在宮中程皇后和太子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