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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雲慈卻是高興起來,「師母也甚是想你,不知上次你歸家後,匡老夫人可有訓斥你?」
說到這個,匡庭生的臉色就黯下來,搖搖頭,「祖母未曾責備過我,只是不解我為何非衛姑娘不可。她覺得我不孝,對不起匡家的列祖列宗。自那日後,一直關在佛堂不出,也不願意見我。」
聽他說完,郁雲慈長長地嘆口氣,這個問題幾乎是無解的。
「你的列祖列宗若是知道你為家庭背負如此重的擔子,哪裡忍心責怪你。你千萬不要自責,更不能因此覺得自己對不起誰。你已經做得很好,師母為你感到驕傲。」
少年眼神一亮,臉上有一絲猶豫。
「怎麼?在師母面前還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
她以為他是遇到關於女子成長發育中的問題,故而有此一問。誰知庭生聞言臉露郁色,還有一絲惆悵。
「師母,您說我是不是現在對祖母坦白?今日宮裡的聖旨傳出來後,我祖母才走出佛堂見我。她看著很是歡喜,言語殷切,道我平步青雲指日可待,匡家定能如從前一般屹立在眾武學世家之首。」
匡老夫人想得沒錯,賢王要登基,做為賢王的師兄,庭生自是會得到重用。一朝天子一朝臣,將來庭生必是新帝的第一心腹。
「庭生覺得有些迷茫,我知道祖母的期盼,可是這期盼終將有一天會被我辜負。我實在不忍心在她認為匡家重新振作之時,一切又重歸塵泥。如同鏡花水月一般,轉瞬即逝。」
她靜靜地聽著,很快明白庭生糾結的是什麼。
「那你自小的夢想是什麼?」
「夢想?」庭生一怔,「自是光復匡家,讓祖母和母親姐姐們能揚眉吐氣。將來姐姐們出嫁後,也有娘家可倚仗,不至於受人欺辱。」
「如此,你就循著自己的本心,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至於以後的事,師母相信事在人為,船到橋頭自有路。實在不濟,讓你曾祖武神托個夢給你,我想以你和新帝的交情,新帝不會因此而降罪於你吧。」
說完,她眨了一下眼。
匡庭生被她逗笑,偏還端著老成的樣子。
她跟著笑起來,誰人知道匡家那位戰神曾祖就是現在的侯爺。匡老夫人或許有些多慮,侯爺雖然惋惜匡家沒有男丁,卻也不是迂腐之人。
「遵循本心?」
匡庭生低喃著,不知在想什麼。少年低著頭,姿容俊秀,許久長長吐出一口氣,像是如釋重負。
「師母所言極是,庭生知道該怎麼做了。」
她覺得很欣慰,庭生不是那等頑固之人,一點就通。若是那等固執的,一條路走到黑。豈不是要假鳳虛凰一生,鬱鬱而終?
在他們說話之際,天色已快速暗下來。
各處的燈籠照映著,樹影婆娑,搖曳似人影。府內一切看著如常,往來的下人們不多,腳步不急不慢。
她皺起眉頭,總覺得今日一切有些古怪。
庭生雖然常出入侯府,卻沒有這麼晚還登門過。且看他的樣子,已到了自己院子的門口,他還沒有離開的意思。
她疑惑地看著他,少年的城府還沒有那麼深。被她這麼一看,略有些不自在,低聲道:「庭生方才沒有言明,其實是奉師父之命,特來保護師母。」
保護?
是了,帝位交替,豈會風平浪靜。
就算有聖旨,還有許多官員作證,難保心有不甘之人會趁機發難。鋌而走險,富貴險中求,身為被指為輔佐大臣的臣子家眷,她確實是程家可能要挾持的人。
為什麼她會覺得是程家,其實很簡單,程家早就挾持她的心思。且程世萬居司馬之職數十年,必有許多追隨的下屬。
上次程家計劃失敗,現在帝位旁落,難免他們不會遷怒。
倘若程家想要泄憤,頭一個就是針對自己。
「如此,那進來坐吧。」
侯爺應該不只派庭生一人,若是她猜得沒錯,只怕是府中早已布置森嚴,各門處都守有侍衛。而庭生則是負責貼身保護自己的。
別人不知道,她和侯爺可是知道庭生真正的身份,故而不需要講究男女大妨。
庭生也沒有拒絕,和她一起進了花廳。
采青備了茶水,點心,還有一些乾果等。兩人坐著,慢慢話起家常。聊到匡家的兩位姑娘,還有她們的親事。話題轉來轉去,最後提到檀錦。
「師母,錦兒可有信來?」
「未曾。」
她想著,說不定那父子二人還未到南羌。也或許剛到南羌,即便是有信送過來,應該也還在路上。
不知錦兒怎麼樣了?
她目露思念,眼神黯然。
燭台上的紅燭一寸寸地燃燒著,在他們沉默下來的瞬間,似乎能聽到隱約的刀劍聲。她眸色變得冷凝,看樣子侯爺擔心的不無道理。
「你餓不餓,要不讓人擺飯?」
她問庭生,庭生臉色嚴肅起來,輕輕地搖著頭。
「師母,庭生不餓。」
她也不餓,於是兩人再次沉默。
眼看著時間一點點地過去,外面的聲音停了又起,起了又停。進攻之人像是前赴後繼,又像是逗著人玩。
正康帝的聖旨下的太突然,下旨之時,就封了宮門。
程家人便是想衝進去,也無能為力。
比程家人還要憋屈的是方家,方家眼睜睜看著皇位旁落,卻苦無心力。方家根基淺,這些年到處拉攏人,可是都是文臣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