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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把擦乾眼淚,怒斥著書童,「該死的奴才,你是怎麼看的少爺,怎麼又讓少爺喝成這個樣子?」
「奴才…攔不住少爺,吳公子一直勸酒……」
又是姓吳的!
姓吳的最近天天勾著勝哥兒出門,不是逛窯子就是喝花酒。爹癱倒在榻,娘天天不知忙些什麼。沒有管著勝哥兒,勝哥兒就日日與姓吳的鬼混。
「勝哥兒!你看你像什麼樣子!今日有沒有去學堂?」
「喲…這姑娘長得不錯,怎麼如此生氣…來,讓爺香一個…」
郁全勝眯著醉眼,嘻笑著,就要伸手來摸她的臉。她臉一白,瞪一眼書童,「你是死人不成,還不把少爺的扶回去歇著!」
書童低聲諾諾,強扶著郁全勝,從她身邊走過去。
郁全勝還在叫喚,氣得郁霜清恨不得上前踢他兩腳。她抬頭看著四周,一片死氣。什麼時候她引以為傲的家變成這樣?
爹癱了,娘靠不住,唯一的弟弟越來越不成器?她要怎麼辦?如何才能達成所願?
不知不覺中,她走到前院。
郁亮自癱後,就挪到前院的屋子裡。方氏遇事不順時就會到他的屋子裡罵上一通,其餘的時候都只有一個婆子侍候著。
那婆子慣會偷懶,根本沒在屋子裡守著,不知又去哪裡鬼混。
她推門進去時,郁亮已經睡著。便是睡著,他也沒有往日的精神氣。胡茬滿臉,嘴歪著,還流著口水。
曾幾何時,他是那麼的威風。
以前,她每次出門,都會收到許多羨慕的眼神。別人羨慕她有個當大將軍的爹,還羨慕她有個溫婉的母親,更羨慕她父母恩愛,家庭和睦。
而現在,她臊得不敢出門,不敢面對那些閨友們異樣的眼神。她們一定恥笑她有個癱瘓的爹,有個曾經做妾室的親娘。
一個男人,既然不能再頂天立地,又何必活在世間讓人恥笑。
鬼使神差般,她手掐住郁亮的脖子。目光是前所未有的癲狂,手不由得慢慢收緊。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要是他死了,自己就能守孝三年。
所以,為了她的前程,這麼無用的男人,還是去死吧!
郁亮身體雖癱,腦子卻還是清明的。他在睡夢中,只覺有人扼著自己的脖子,漸漸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猛地睜開眼,就看到自己女兒陷入癲狂的臉。
「嗚…嗚…」
郁霜清嚇了一跳,腦子裡閃過事情敗露,索性殺人滅口的念頭。另一隻手合上去,雙手使著勁。
許是求生的本能激發了郁亮,他的手竟然動了,身體也費力地抬起來。他本是武將出身,力氣還在,一下子就推開郁雲慈,撐著坐起來,拼命喘著氣。
「孽…女…」
有些歪斜的嘴吐出兩個字,雖然艱難含糊,卻能分辯得出。
他手指著跌在地上的郁霜清,不停地抖動著。嘴歪著,渾身都在抖,心裡陣陣後怕。這個孽女,居然敢弒父!
這些年,他真是被狗屎糊了眼,怎麼會認為方氏賢慧,女兒乖巧?
慈姐兒說得對,自己確實眼盲心瞎,一直被這對母女所蒙蔽。現在他已絲毫不懷疑兒子不是自己親生的,一定是方氏與史文軒苟合生下的孽種。
「爹…」
郁霜清驚呼著,不敢置信地看著坐起來的郁亮。
怎麼辦?
「不…是…你爹!」
郁亮費盡全力吐出幾個字,這才發現自己是坐著的。他不由得心頭狂喜,試著再動了動,雖然艱難,卻還是下了地。
「爹,女兒剛才見您好像沒有氣息,所以探了一探…」
探鼻息和掐脖子郁亮還是分得清,這個孽女莫非以為自己癱了,人也跟著傻了不成?分明是她想弒父,還敢狡辯!
郁亮用力甩開她伸過來抓他的手,艱難地移到屋外。一出屋子,清新的空氣入肺,他吐出近日憋著的濁氣。
為了怕方氏一不做二不休想弄死他,他一步步地移到院子裡,大吼出聲。他原來的隨從聽到聲音,連忙趕過來。一見他人能走,不由得大喜過望。
「將軍,您好了!真是老天有眼!」
隨從喜極而泣,自將軍病倒後,他被貶到去掃馬廄。夫人不許任何人接近將軍,甚至還有傳言說夫人想賣了他們。
他日日祈禱將軍能好起來,整夜在將軍的院子外面徘徊。
「走…」
郁亮吐出一個字,指著外面,隨從立馬攙扶著他,朝門口走去。
屋子裡的郁霜清回過神來,後背開始冒冷汗,急忙爬起來。一到屋外,沒有看到郁亮,心道要糟,狂奔到方氏的屋子。
方氏還坐著,面沉得嚇人。
「娘…爹醒了!」
「什麼?」方氏驚呼出聲,立馬站起來,猛覺自己反應過激,重新坐下去,「他醒來有什麼奇怪的,是不是要見我?」
郁霜清慌亂地搖著頭,「不是…是爹能站起來…走了…」
方氏心一沉,「你說什麼?他站起來了?」
「是,而且已經離開了。」
怎麼會這樣?方氏呆愣住,他不是癱了嗎?怎麼能站起來,還離開將軍府?他是要去哪裡?到底要做什麼?
不過是一瞬間,方氏的臉色慘白到驚悚。
身子一軟,重新跌坐在椅子上。嘴裡低喃,「不會的,他怎麼會好?大夫不是說,他再也不可能站起來,餘生都不會再好起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