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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哪…傳太醫…」
張東海剛送御醫們出去,一進室內,看到安妃嘴角的鮮血,忙跑出去把御醫們叫回來。
御醫們心驚膽戰著,以為陛下出事。沒想到一進來,卻看到面帶微笑,卻嘴角出血的安妃,忙上前把脈。
然後全部跪下來,「陛下,臣等無能。安妃娘娘所服的是劇毒之藥,量大且毒發急…」
「廢物…」
「陛下…莫要…怪罪他們…臣妾好開心…我等你…」
安妃慢慢地閉上眼睛,伏在正康帝的身上。正康帝大聲喚著她,痛哭出聲。他記得多年前的那位少女,貌美動人。
也記得後來入宮的女子,溫柔安靜,總是默默地等著他。那些面孔慢慢重合,變前面前死在他懷中的女子。
她一直沒有變,她對自己的情意從未改變過。
良久,他才出聲,「去傳…咳…二品以上大員進殿…」
張東海低著頭,恭敬地退下。
不大會兒,大臣們全部進宮。
他們跪在地上,高呼萬歲。抬頭之時,就看到久未上朝的陛下,形銷骨立靠在龍榻上,而安妃則像睡著一樣,倒在陛下的身上。
那幾位御醫還跪在一旁,眾人心裡打著鼓,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眾卿…平身。」
正康帝說話還有些吃力,卻比前幾日好了許多。他朝張東海招手,張東海立馬讓侍從官準備擬旨。
「追封安氏凌波為懿德皇后…葬皇陵,與朕合葬…立五皇子趙顯為太子…擇最近的吉日登基,著錦安侯景修玄為輔政大臣,賜五爪蟒袍…」
「陛下…」
追封?安妃竟然死了!
陛下是什麼意思?賢王登基,那陛下怎麼辦?
「朕從即日起…退居後宮…爾等需盡心輔佐新帝…」
「陛下……」
成太后和方太后應是聽到風聲,匆匆趕來,一看室內的情形,成太后不敢置信地退後一步。而方太后則失聲尖叫,不為別的,只為剛才正康帝立的詔書。
「陛下,萬萬不可!」
「朕意已決!」
成太后遲疑地上前,抖著手探了安妃的鼻息,手指處一片冰涼,她倒退一步,「陛下,安妃她…」
正康帝看著伏在身上的女子,半點沒有害怕,眼神溫柔,「朕的皇后…先走一步了。」
「陛下,你要三思啊!立後退位之事,得從長計議,不必急在一時…」
方太后的話未說完,被他陰森冰涼的眼神一看,啞了聲。心裡對萬般滋味,竟還有些害怕。兒子是她的,她卻不敢多說半句。
「母后認為,朕的身子…還能從長計議嗎?」
「陛下,可是賢王非長非嫡,立他為太子,恐難服眾。」
「母后方才沒有聽到嗎?朕已追封…安妃為懿德皇后,賢王是嫡子。」
侍從官已經擬好旨,跪呈到正康帝的面前,正康帝拿出玉璽,欲蓋上去。方太后心頭大急,大叫一聲,「陛下!」
正康帝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陛下,你要三思啊!長幼有序,這皇位怎麼也落到賢王來坐!太子身殘,還有寧王。就算寧王不行,也還有韓王…」
「方太后此言差矣,陛下既已追封安妃為皇后,那麼賢王就是嫡出。再說那位不再是太子,而是平王,方太后莫非是忘了?程氏被降位,韓王非長非嫡,與寧王一樣,皆不是儲君人選。而賢王,生母是皇后,即便是追封的,卻是正經的名分。唯今眼下,立賢王為太子,才是最穩妥的法子。」
成太后說完,看向正康帝,「陛下您正值春秋鼎盛,現在說退位是不是言之過早?何不先立賢王為太子,穩固朝綱,其它的事情日後再議。」
「不早了,朕的身體…」
「陛下,你的身體需要精養。你父皇雖然是因反胃之症走的,但他與你不同。你自小母后就養得精細,不比你父皇幼年坎坷。你相信母后,只要用心調養…」
「母后,朕心意已決。便是還能再活些時日,身體也大不如前。不如教導顯兒,讓他快些親政。」
他這麼說,成太后自是沒話反駁,只得幽長地嘆了一口氣。
正康帝的眼神落到安妃身上,瘦長的手摸著她的臉頰。臉頰已漸漸冰冷,過不了多久,就會僵硬。
他雙手拿著玉璽,重重地蓋在明黃的聖旨上。侍從官高舉聖旨,宣讀上面的聖喻,跪地的臣子們伏身高呼三聲萬歲。
方太后僵立著,不敢相信這一切竟然是真的。
成氏這個小賤人,不知給陛下灌了什麼迷魂湯,居然讓陛下立她為皇后,還把皇位傳給乳臭未乾的老五。
宣過旨後,張東海輕聲地詢問,「陛下,懿德皇后是不是應該收殮?」
正康帝閉上眼,點了點頭。
大臣們行禮退出去,宮人們進來收殮。很快懿德皇后的屍體就被抬了出去,正康帝一動未動,一直保持著原來的姿勢。
他就那樣靠著,腦海里全是年少時的回憶。溫柔的少女,絕色的容顏,她對自己笑著,比春花還要絢麗。
她喚自己太子表哥,他叫她夕顏妹妹。
他說過,要風風光光地迎娶她進宮。她也說過,此生只鍾情他一生,哪怕海枯石爛,哪怕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