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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得也不對,匡家是臣子,寧王給匡家如此戴高帽,聽在有心人的耳中可就會變味。
「殿下,天下萬民都是陛下的子民。國若有難,無論是匡家還是其他人家,上陣殺敵都是義不容辭的。為臣子,僅盡職責,不敢居功。」景修玄淡淡地說著,不著痕跡地看了郁雲慈一眼。
郁雲慈心下明白,當即站出來,「殿下,請容臣婦告退。」
怎麼知寧王搖了一下扇子,似是突然想起來一般,眼神就看了過來,「本王記得景夫人是郁家的姑娘,說起來還是表親,景夫人不必如此拘謹。」
郁雲慈可不敢接他的話,什麼表親?她可不認。
寧王把扇子收起來放在手心中敲著。見她只顧低頭,不敢搭腔,揚唇一笑。
「本王最是喜歡市井趣事,最近可是常聽聞景夫人的名字。景夫人孝名遠揚,為討還生母嫁妝不惜與生父交涉,令人佩服。」
郁雲慈聽不出他語氣中是諷刺還是真心,這些皇家人,一個兩個說話真真假假。寧王是良妃所出,良妃因為那套赤金鏤花鑲翡翠頭面丟盡臉面。身為人子,寧王不可能是在夸自己。
「不敢當殿下的誇獎,臣婦不過是謹遵生母遺命,拿回本該是自己的東西而已。」
寧王重新打開扇子子,輕搖著,眼底的笑意不減,「本該是自己的?景夫人說得好。」
景修玄垂了一下眼眸,什麼是本該?
皇子們可不會被這兩個字所束縛,天下萬物,包括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都是要去爭去搶的。在天家人的眼中,沒有什麼東西是應該屬於某一個人。
「殿下,您不是要看那《賞美圖》的真跡嗎?請隨臣來吧。」
他說著,人已邁開腿。
寧王倒沒有計較他的無理,錦安侯這人心思深沉,能力極強。連父皇都讚譽有加,說他的武學不愧師承匡家,風骨極似武神。
這樣一個助力,寧王就算拉攏不了,也不會輕易得罪。
不過僅是見過一面,郁雲慈對寧王的印象很不好。不光是因為他是方家的外甥,更主要的是因為他年紀雖然不大,可是一身的風流氣。
眼見著景修玄與寧王的身影消失在書房,她與匡庭生出了院子。
「自那日一別後,我們錦兒時常念叨他的庭生哥哥。」
檀錦人小,可是記事卻很清楚。庭生雖然不愛講話,卻心思純良,錦兒念過幾回。
匡庭生想起那個軟糰子一樣的小人兒,難得地露出了笑意。少年一笑,抵得過萬千花開。連她都有些看痴了,讚嘆著他的好相貌。
美貌於女子而言是錦上添花,對男子來講,尤其是一個武將來說,可能就只是煩惱。剛才寧王說他貌美時,他的眼神明顯變得銳利。不過因為寧王身份尊貴,才沒有當場發作。
「錦兒很可愛。」
他說著,看向她。她微微一笑,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少年昂首挺胸邁開步子,側目看去,他的耳根有一些紅。可能還是很不適應與人交往,她想著,心裡更加疼惜。
她是婦人,匡庭生再小,在外人眼中也是男子。男女獨處,傳揚出去總歸是不好。所以他們去的是檀錦的院子。
檀錦一聽喜樂說舅母和庭生哥哥一起回來了,小短腿一滑,就從榻上爬下來,跑出院子來迎接他們。
「舅母…庭生哥哥…」
他喚著,有模有樣地行了一個禮。小小的身子,動作頗為得體,令人莞爾。
孩子們有孩子們的樂趣,檀錦興高采烈地領著匡庭生去看養的那幾隻毛辣子。許是法子還算可行,那幾隻毛辣子被養得生龍活虎。
匡庭生看著筐子裡的蟲子們,不敢置信地問道:「這是師母同意你養的?」
「是舅母同意的。」檀錦挺了挺小胸脯,以證明自己沒有說慌,「舅母說別看蟲子們現在這麼醜陋,等它們長大後就會結成繭子,然後變成飛蛾。庭生哥哥…等它們變成飛蛾時,錦兒可不可以邀請你來看?」
小人兒眼巴巴地看著他,他點了點頭。
「庭生哥哥太好了!」檀錦高呼著,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高氏,低聲道:「除了舅母,錦兒最喜歡庭生哥哥。」
孩子的聲音軟糯,又帶著孺慕。純真的眼神,沒有染上一絲世俗的灰塵。
便是性子冷漠如匡庭生,都不由得有些動容。
「庭生哥哥…也喜歡錦兒…」
聽到他的回答,小人兒笑得眉眼彎彎。
「師母知道的真多,她怎麼能知道蟲子能變成飛蛾?」他喃喃地問著,眼神看著那些毛辣子。實是看不出來,這樣的蟲子會成為能飛的蛾子。
一聽人誇獎自己舅母,檀錦與有榮焉,驕傲地抬起頭,「舅母最厲害,她什麼都知道。還有那些漂亮的蝴蝶,同樣也是蟲子變的。她說只要認真去觀察,就會發現很多很多的…別人不知道的事情。」
「別人不知道的事情?」匡庭生低喃著,心頭一縮。
此時,郁雲慈進來,身後跟著采青。采青的手中托著一個盤子,盤子裡有兩碟涼粉。雖然今日天氣不算太熱,但還是沒什麼胃口。
涼粉正好,開胃消暑。
她讓灶下做的涼粉與現在的有些不同,麵粉是洗過的,去掉麵筋。澄出的澱粉加牛乳製成涼粉,再用薄薄的刀片片出來,伴以切片的水果,再灑些糖霜,最後淋上玫瑰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