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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話音一落,就看到程綺紅詭異一笑,已撲向自己。
程綺紅自幼習武,力氣比尋常的女子要大上許多。一個使勁,就把郁雲慈拖出馬車。那車夫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想上前來拉,又怕唐突自家夫人和程府的小姐。
采青和傳畫驚呼著,死死地抱住自己的主子。
若是把程綺紅換成男子,就是一場惡少當街強搶良家婦女的戲碼。郁雲慈心知今天這事善不了,忙沖自己的丫頭們道。
「你們放開。程八小姐是司馬府的小姐,不會對我怎麼樣。各位鄉親們,若是我出茶樓之後有個什麼好歹,那必是程八小姐所為,還請到時候大家作個見證。」
她說話的同時,朝采青使了眼色。
采青會意,隨即朝傳畫耳語幾聲。傳畫聽完,衝出人群,撒丫子跑起來。
程綺紅見郁雲慈沒再掙扎,鬆了手。
郁雲慈理了理衣裳髮髻,隨對方進了茶樓。
茶樓里三兩地坐了幾個客人,正中一座台子。台子上有一長方桌,桌上有醒木有扇,一位身著直綴的中年書生在說書。
只見他似乎是說到激動處,敲著扇子,仰著頭,目光如痴。
「黃沙漫漫,濃塵滾滾…突聞匡長風仰天長嘯,不除南羌,誓不成家!」
聽到匡字,郁雲慈多看了說書人一眼。他口中的這位匡長風必是匡家那位赫赫有名的戰神,四十年前戰死的那位先祖。
她感覺到程綺紅也停了下來,眼中充滿尊敬。
說書人拍了一下醒木,中場休息,坐下來喝著茶水。
程綺紅似乎有些遺憾,轉頭拉著她,往二樓走去。
她甩開對方的手,在大堂中挑了一個不怎麼顯眼的位置,坐了下來。「程八小姐,既然誠心請我喝茶,不如就坐這裡。既能品茶,也能聽書,豈不是更好。」
程綺紅眼睛瞄了一下樓上,又看了一眼說書人,心內掙扎。最後她冷哼著,略有些嫌棄地坐到郁雲慈的對面。
小二連忙上前來招呼,她從鼻腔哼出聲音,「來一壺碧潭飄雪。」
很快,茶端上來,還有兩碟配茶的小點心。聞起來甜香撲鼻,看起來白軟綿糯。
郁雲慈一早進宮,說實話眼下確實餓了。也不與程八客氣,徑直自斟自飲起來。她不怕茶水與點心有什麼不妥,以程八的脾氣,應該不會玩那些陰私手段。
吃了兩塊點心,肚子舒服了一些。
「你這樣子還算順眼。」程綺紅撇了一下嘴,也吃起點心來。她最看不慣那些個女子自詡端莊,做什麼事情扭扭捏捏的。
郁雲慈笑了一下,明艷無雙。
「哼,現在又討厭了!」
程綺紅賭氣般,狠咬了一口點心,三兩下嚼過咽進肚中。
那邊說書人喝過茶水,重新站起來,拍了一下醒木。
「上回說到…匡長風舉起長劍一躍而起,如騰空飛鷹直衝而去。方才那得意之時大笑三聲的南羌太子笑聲戛然而止,目瞪如脫眶,頭顱滾落地下。此時匡長風已是力竭氣盡,拼著最後一絲力氣,以劍為杖,遺世獨立。數千支亂箭射來,穿胸而過。待緩兵來時,匡家將士才知他氣絕多時。將士們忍著悲痛,絞殺殘敵後再撫英魂……匡長風死後三日不倒,直到匡家軍大破南羌。英烈一門四子出,歸途只餘一子還。碧血長空鳥悲鳴,故國千里傳佳訊!」
說書人說到這裡,已是流下兩滴清淚。
這個故事,確實與歷史上的某個家族很相似。郁雲慈是現代人,有些無法理解古代這些死忠的人。
但她還是被故事裡的內容所震撼,很是欽佩那樣的精神和節氣。心裡納悶著,程八好像聽書聽得認真,對方請她進來,不會是真喝茶吧?
此時的程八,哪裡還顧得上情敵。因為自小習武,她最敬佩的人就是武神匡長風。這個故事她聽了不下上千遍,可是每回聽,她都哭得稀里嘩啦的。
郁雲慈驚訝於她的眼淚,或許自己方才說錯了。不管程家對匡家是什麼態度,至少這位程八小姐對匡家先祖是敬重的。
一個能聽故事聽到哭的女孩子,是壞不到哪裡去的。
更讓她吃驚的是程八抹乾眼淚,抽抽答答地道:「今天本小姐沒有心情和你說話…你回去吧!」
語氣有些不甘,似乎好像便宜了她一般。
她心下莞爾,覺得程八有那麼一點可愛。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辭了。今日謝謝程八小姐的茶水,改日若有機會,我請程八小姐喝茶。」
「哼,誰要你請?我們的帳下回再算。」
「我們之間哪有什麼帳?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男女之間貴在兩情相悅。你心悅的人若是也心悅你,那才是天作之合,否則就是一對怨侶。追求愛情是人的本能,可是也要想想你的行為會不會給對方帶來麻煩。程八小姐你是司馬府的姑娘,不用說以後定會嫁入高門。與其徒勞追著一個有婦之夫,不如看看京中還有哪些未婚的青年才俊。說不定將來你能憑自己的眼光,找到一個志趣相投的好夫君,豈不美哉?」
程綺紅低著頭,覺得她說得有些道理。轉念一想姓郁的好生狡猾,居然差點就把自己說動了。
「我幹嘛要聽你的話,你走不走?不走我們就在這裡干一架!」程八明顯是惱羞成怒,裝作惡狠狠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