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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爺戰死後,匡家一蹶不振。到後來掌事的慢慢變成程世萬,碰巧的是十二年前,匡家兩位少爺隨軍出征,又是一死一傷。

    傷者不能再習武,鬱鬱而終後,留下的唯有一個遺腹子。

    而程家,在這四十年中,逐漸取代匡家,成為朝中第一武學大家。

    「你說得沒錯,老夫多年來,確實是有些疑惑的。五爺那樣的經世之才…若不是三位公子相繼遇害,他又怎麼會在明知不能勝算的情況下,殺入南羌的都城…最後…戰死城下…」

    憶起昔日的主子,這位年過花甲的老人還是止不住紅了眼眶。

    「鞏大人…」

    鞏福寧用袖角擦著眼睛,「讓景侯爺見笑了,你放心,若真是姓程的背主,老夫便是拼了命,也要替主子鳴冤。」

    「那就多謝鞏大人。」

    「景侯爺客氣,老夫是匡家的人。但凡匡家有難,老夫義不容辭,何況事關主家的冤屈。倒叫那姓程的匹夫得了勢,大司馬?呸,他也配!」

    鞏福寧和程世萬一樣,當年都是匡家的家將。除了他們,還有一位叫李山的家將。三人之中,五爺最看重李山。  

    而鞏福寧是個吃貨,對武學不怎麼上心,一顆心全埋在吃食上面,有事沒事就往灶房裡鑽。他那刁嘴鞏的外號,就是那時得來的。

    李山是戰死的,死在戰場上,死相慘烈。

    還有幾位公子,死的都不算太光彩。那時候就有流言說匡家受了天遣,殺戮太重,必不會得善終。

    流言雖被壓下去,但匡家自那以後確實開始敗落。

    若是這一切都是程世萬搗的鬼,那麼匡家的沒落就不足為奇。

    得到鞏福寧的保證,景修玄像是鬆口氣,道:「我受匡家大恩,得匡家親授劍譜,匡家事就是我的事。但我終是年輕,恐怕陛下不能採信。若鞏大人親自遞折,想必陛下一定會鄭重徹查。」

    鞏福寧點頭,「你放心,我今夜就上折。」

    「鞏大人,且慢,時機未到。」

    被制止住的鞏福寧一愣,「時機?」

    「沒錯,我們要等時機。」

    莫名的,鞏福寧就在他的注視下點頭。這個青年不愧地繼承匡家劍法的人,氣勢神態無一不似真正的匡家人。

    尤其是五爺。  

    莫非是五爺位列神明後,點化了景侯爺?

    仔細想想,越想越有可能。不知不覺中,鞏福寧的臉色慎重起來,神色有些複雜,對待景修玄多了一份尊重。

    景修玄看在眼裡,眸色深沉。

    「鞏大人此次回京,可有什麼打算?」

    鞏福寧的臉色沉重起來。他此次回京述職,要是他沒有料錯,恐怕他得挪個窩了。河西那裡他經營多年,早已根深盤固。但一紙聖旨,他就得攜家返京。

    「一切聽憑聖上的安排。」

    程世萬在他一抵達京中時,就來拜訪過。先是敘了舊情,接著提出替他在戶部留了位置,以他的功績,一個戶部侍郎的職位跑不掉。

    他心沉了沉,姓程的現在手眼通天,要說對方沒有在陛下面前說過什麼,他是不信的。

    要是他不知道姓程的所作所為,倒是沒什麼怨恨的,不過是換個地方,他照舊是天天變著花樣地弄吃食。

    景修玄微微一笑,說道:「鞏大人在河西多年,自是難以割捨。當年河西荒涼,京官不願外派,唯鞏大人慧眼識珠,自願請往。一別三十載,河西翻天覆地,瓜果甘甜,稻麥飄香,說是另一個江南亦不為過。然當年的燙手山芋成了肥肉,必引得四方聞風而動,都想沾些油水。是以,這塊肥肉,鞏大人是不想讓也得讓。」  

    道理鞏福寧是知道的,一想到自己多年經營被別人坐享其成,心裡多少有些不舒坦。

    他心下一動,景侯爺不會無緣無故和自己談這個。

    「老夫一切聽從陛下安排,只是可惜河西的葡萄美酒…怕是無緣親手釀製。不知景侯爺有什麼高見?」

    「高見談不上,眼下留在京中,不是上策。鞏大人何不避走隴北?隴北雖然苦寒,但地廣人稀,易於梳理。聽說隴北雪域冰湖中,出產一種極鮮美的銀背魚,想必一定合鞏大人的心意。」

    鞏福海哈哈大笑起來,「景侯爺真是說到老夫的心坎中,那銀背魚,老夫慕名已久。聽說離開雪域的水,不出一天就會死亡。可惜一直未能嘗鮮,若是真去到隴北,倒是能解解老夫這幾十年的饞。」

    景修玄神色鬆動,仿佛面前是一位年輕的士兵。

    年輕的士兵在一場小小的慶功酒席上貪杯,睡到日上三竿未起,被他罰打二十軍棍。二十軍棍下去,士兵躺了半個月。傷勢將好,就跑到附近的河邊摸魚,親手做了一道魚湯端到他的帳前,說是賠罪。

    彼時,年輕的士兵臉色黑紅,一臉的憨相,與現在的福相天差地別。

    往事隨風,想來令人悵然。  

    河西的事情,程世萬倒是沒有伸手。鞏福寧和程世萬有同袍之情,就算不為程派所用,也不會倒戈相向,所以程家不會打河西的主意。

    真正動心的是方家,方家根基本就淺,缺錢缺人,就把主意打到了今年物產大豐收的河西。

    「鞏大人豁達,當今京中,局勢尚不明朗,遠離京中未嘗不是好事。」

    他眼眸深邃,真誠而不外露。幾乎是沒有細想,鞏福寧就覺得他是真正的為自己著想。眼下各位王爺漸長成,京中風雲變幻,確實不宜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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