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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成小姐,本官這廂有禮。」
「玉纓將從天雷寺回來,不想遇到上將軍。」
匡庭生點點頭,沒有接話。成玉纓羞赧地道別,放下帘子。
馬車從他身邊過去,他目光追隨。若是陛下真的娶後,成小姐是第一人選。一想到二人大婚的情景,他覺得有些不舒服。
一揚鞭子,馬兒跑起來。
回到匡家,不出所料,祖母在等著他。
「庭哥兒,你可回來了。」
「孫兒見過祖母。」
「來,坐祖母這裡。」匡老夫人招著手,「你說你這孩子,天天就知道忙,真正的大事卻不知道解決。祖母年紀大了,黃土都埋到脖子下,你就不能讓祖母…」
「祖母,孫兒不孝。」
他這般不知悔改的樣子,令匡老夫人更加生氣,手裡的拐杖杵著地,一臉的不高興。每回提到這事,庭哥兒就認錯。
錯是認了,卻從不改過。
「這次你也莫再敷衍祖母,我就問你一句話,你什麼時候成親?我也不管是衛姑娘還是什麼姑娘,只要你娶個人回來就成。我們匡家人丁單薄,祖母我實在是痛心哪!」
匡庭生喉嚨艱澀,看著祖母全白的發,略有些不忍。
良久,他慢慢地跪下來。
「祖母,孫兒不孝。」
「你…」匡老夫人氣得兩眼昏花,「庭哥兒,這是為什麼?祖母怎麼就不明白了?你說要娶衛姑娘,祖母也由著你。現在你遲遲不肯成親,祖母就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匡庭生像是下定決心般,慢慢站起來,「祖母,孫兒先出去一趟,回來再與你解釋。」
他轉身離開,命下人牽馬出來,縱身一躍,疾行離開。
一路未停,直至宮門口。
在先帝時,他就有殿前行走的權利,何況是現如今。宮門的侍衛連盤查都沒有,就恭敬地請他進去。
順安帝聽太監說上將軍求見時,還有些納悶,同時心裡歡喜著。
「快,快請上將軍。」
匡庭生進殿後,先是行禮,爾後立在那裡。方才憑著一股氣進了宮,此時面對從小長大的帝王,卻不知要從何說起?
「師兄?」
無人時,順安帝還是會喚他師兄。
「陛下,臣有罪!」
他跪下去,低著頭。
「師兄快快起來,你何罪之有?」順安帝上前扶他,兩人一接觸,身體齊齊升起異樣。
「陛下,請容臣說完。」
「好,你說吧。」順安帝放開他,手縮到袖子裡。
「臣犯了欺君之罪,罪該萬死。」
「師兄何出此言?」
「陛下,臣在家母腹中時父親去世,當天夜裡家母受先祖託夢。先祖忠義公在夢中囑咐臣的母親,為避匡家劫難,一定要隱瞞臣的真正身份,以男子之身養育成人。母親不敢違背先祖,於是將臣充做男子養大。」
「你說什麼?」順安帝情急之下,上前抓著他的手,蹲著與他平視。那雙清澈的眼中,是期盼,是狂喜。
「你是女子?」
「臣有罪,欺瞞陛下至今。昨日先祖再次託夢給家母,說是匡家劫難已過,臣可自行恢復身份。臣思來想去,深覺辜負陛下的厚愛……」
「沒有,你沒有欺瞞朕。」順安帝打斷他的話,將他扶起來。
多年前,師兄比自己高,不知從何時起,自己身量已超過師兄許多。別人都道上將軍俊美不凡,鐵骨錚錚。
若是從前,他並未覺察什麼不妥。
師兄身高在男子中不算高,卻也不矮,加之自小習武,就算長得再俊美,別人也不會將之當成女子。
眼前的人,在他現在的眼中,竟是覺得有些嬌弱。
他視線緩緩落下,沒錯,是嬌弱。
「陛下…」
「愛卿,朕怎麼會怪罪於你?自古忠孝難兩全,匡家既然要成全對先祖的孝,自是於忠字有所不顧。但你一直盡心輔佐朕,朕豈不是知你的人品。」
愛卿兩個字,喚得匡庭生心裡一個顫抖。陛下此前從未這樣喚過自己,在人前,他喚自己上將軍,在後人,他喚自己師兄。
這兩個字,若是沒聽真切,還以為他喚愛妻。咬字纏綿,此時聽在耳中,別有意味。
順安帝的手慢慢下移,握住那雙早就想握住的手。
那雙手,和想像中的一樣,並不軟嫩,手心有硬繭。
「愛卿,朕實在是心中歡喜。在幼年時,朕就盼著一直能與你在一起,我們可以同床共枕,結伴同行,暢談政事。不知愛卿可願意,願與朕攜手共進?」
他眼神清澈,一如當年。
匡庭生垂下眼眸,「陛下,臣性子冷硬,許是時常和師父師母相伴,耳濡目染。臣願將來如師父師母一般,相攜僅二人,恐不能如您所願。」
順安帝的眼神一眯,猛然想起他在意的是什麼。
「好,朕答你。愛卿與朕就如此定下,將來你願意做上將軍,那便還做你的上將軍。朕只願朝堂之上你是將軍,下朝之後,你是朕的皇后。朕向天起誓言,以後朕的後宮之中唯你一人。為表決心,朕賜你御劍,上打昏君,下斬佞臣妖女,你看如何?」
「陛下…」
他們二人,自小相識。從前都是師弟跟著師兄的後面,一臉的崇拜。曾幾何時,那個溫良的皇子變成了帝王,但是他看自己的眼神,從未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