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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侯爺說得是。」
他一味放低姿態,只求能要回兒子。那是他和娘子唯一的骨血,一想起孩子的母親,眼前仿佛又看到那個安安靜靜,永遠溫柔不語的女子。
墨言,默言。
這是他給自己取的字。
「錦兒是我唯一的孩子,我必須帶他走。」
「太子在南羌,為平衡世家的權力,難不成不會再娶妃,不會納妾室?倘若繼妻妾室生了孩子,如何保證將來的王位能傳到錦兒的手中?」
景修玄平靜地看著他,他眼神堅定,沒有躲避。那溫潤的眼中有懷念有深情,還有不容置疑的決心。
「我不會娶妻,也能保證錦兒是我唯一的骨血。若是我能為王,那麼下一任王位必是錦兒的。其它的我還真保證不了,王室操戈,不到最後誰都不能肯定。」
他說的倒是實話,他現在不過是太子,就算是眼下唯一的繼承人,難保不會有什麼差池。
景修玄細思著他的話,良久。
「三日後,天雷寺。」
「多謝景侯爺成全。」
兩人對視一會,景修玄轉身大步離開。後面傳來檀墨言的聲音,還有伴隨的咳嗽聲,以及那老僕輕聲勸他進屋的聲音。
左三在外面候著,看到自己的主子進來,忙打著車簾。景修玄鑽進馬車,一路上想的是如何勸說自己的妻子,前段時間她還想收錦兒為子。要是錦兒突然離開,再也不會回京,她怎麼辦?
回到侯府,還沒走近院子,就聽到一大一小的歡鬧聲。
「舅母,樹葉為什麼會變黃?」
「那是因為天氣涼了,它們到了落葉歸根的時候。」
檀錦的手中,捏著兩片泛黃的樹葉,若有所思。小小的孩子,不知為何有了一絲哀愁,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難過。
「舅母,它們是不是死了。」
郁雲慈彎著腰,摸著他的頭。她沒想到這么小的孩子,會有如此敏感細膩的心思。
「它們不會死,就算落在地上,也能永遠和大樹在一起。待到明年春天,樹上會長出新的樹葉。而年前落下的葉子和泥土混在一起,成為肥料滋養著來年生的新葉子,生生不息,這是天地萬物生存的法則。」
檀錦似懂非懂,好像心裡沒那麼難受了。一抬頭,就看到一雙男人的黑色靴子,還有那熟悉的錦袍。
「舅舅。」
他的聲音不大,郁雲慈跟著望過去,果然看到站在門口的男人。過家門而不入,這男人到底站了多久?
「侯爺,怎麼不進來?」
話音一落,就看到他大步走來。
今天他的腳步格外的沉重,在看到她身邊的孩子孺慕的眼神,破天荒地學著她先前的樣子,撫摸了一下那小小的腦袋。
「想不想摘那高處的葉子?」他問道。
檀錦雙眼一亮,重重地點著頭。心裡雀躍著,眼神里全是歡喜。
他一把抱起小傢伙,去摘那高處未掉下的泛黃樹葉。
郁雲慈很高興,他總是冷清清的,錦兒明明很想和他親近,又怕他生氣。她看在眼底,有些心疼錦兒。
看來,侯爺不是不喜歡孩子,而是性子太過內斂。
那一大一小在摘著樹葉,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還以為他們是一對父子。她微笑著,指著另一片葉子,讓錦兒摘下來。
錦兒的小手夠著,一臉的興奮。
「舅母,給。」
她接過來,稱讚一句。
他的眼神望過來,幽幽暗暗的,看不真切。她心裡一個「咯噔」,仿佛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即將要發生。
正忙著摘葉子的孩子全然不知,摘了滿滿一把才停下。被放在地上後,錦兒的臉紅撲撲的,漆黑的瞳仁更加明亮。
「舅母,您看我摘了這麼多。」
「哇,錦兒真厲害。」她誇獎著,用眼神詢問身邊的男人。
他的眼神沒有與她對視,而是看著檀錦。
她招來高氏,「帶表少爺回去休息,到晚膳的時候再叫醒他。」
檀錦小臉一垮,似乎有些不高興。她蹲著身子,替他理了理衣服,道:「錦兒乖,今天舅母又讓廚房燉了好吃的,等會舅母和舅舅陪你一起吃。」
聽到他們會陪自己吃飯,小傢伙終於高興起來,開開心心地跟著高氏回去。
「侯爺,您今日怎麼了?」
「落葉歸根,人亦如此。」他說著,專注地看著她,接著道:「他的父親還在世,已到京中,想要回孩子。」
誰的父親?
她腦子一懵,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錦兒,失聲驚道:「怎麼可能?不是說死了嗎?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不會是騙子吧。」
「不是。」
他還看著她,她苦笑一聲,怎麼可能是騙子?錦兒是景家的外甥,他的父親是景家的姑爺。見過的人肯定不止一個,侯爺一定是見過的。
「怎麼會?」她低喃著,突然明白剛才自己為何會有不好的預感。
猛然她抬起頭,道:「現在來要孩子,之前幹嘛去了?他想要就要,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情?你告訴他,想要孩子可以,得拿出誠意來。」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有些哽咽。
其實她心裡明白,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阻止別人父子團聚。可是她就是心裡難受,人非草木,便是養只小貓小狗都能有感情,何況是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