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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再次得到承諾也沒撫平余幸眉頭, 杜助理笑著繼續道:“半個小時之後我也要跟明總匯報上個月收支,咱們辦公室見吧。”
“恩。”
然而半個小時之後, 杜助理也慌了。
宮冉根本沒回來, 手機還關機了,徹底沒了消息。
窗外雨還在下,不過比起昨夜, 勢頭小了許多,在杜助理的安慰下,余幸勉強多坐了十五分鐘,而這十五分鐘也是他給宮冉最後的“時限”。
九點四十五。
失蹤人口依舊沒出現,余幸看著窗外連綿雨水,終於炸了毛, “昨天……他是在我下樓接咖啡的時候走的, 咱們能查公司錄像麼?”
“可明總之前有安排, 每年這兩天的事我們都無權干涉,所以……”
“可現在他人丟了!”
“抱歉,我有些著急了。”余幸聲音尖利, 牽扯到宮冉,他關心則亂,立刻為自己的失態懊惱道歉。
他確實太著急了,竟然會對杜助理髮脾氣,而後者並沒有責怪的意思,“沒關係,我只希望您明白,身為下屬,我們確實無權干涉上司的私生活。”
杜助理的話沒錯,換在以前,余幸也不會關心上司展青梧的私生活,就算他一個星期沒在公司出現,也不關他事。
失蹤什麼的,真正在意、擔憂的,只有家人吧?
可宮冉繼母早就去世了,跟父親又沒多少聯繫。
或許……缺少家人的關懷,也是他不能從那起意外事故中自拔的原因之一。
從昨日上午到現在,宮冉失聯已經過了二十四小時,足夠報警立案了。
余幸囑託杜助理開始找人、有消息第一時間聯繫自己後,也拿了車鑰匙去停車場,他想回家再確認一遍。
不過,家裡依舊空空如也,沒有宮冉回來的痕跡。
杜助理那邊還沒有消息,余幸乾脆開車到這兩個月里、宮冉帶他去過的地方逛,可沒等他到達第一個地點,就接到了另一邊電話,杜助理說宮冉昨天是跟明家的司機一起離開的公司。
“……王師傅說,這三年一直是他帶明總去,不是直達目的地,但明總每次都會去中學街附近一個小區。”
“那個小區在一中附近,叫……”
怕余幸不熟悉地點,杜助理跟他詳細說了地址,可那小區是他家,余幸怎麼可能不知道它在哪兒?
“我馬上跟人過去……”
“不用了,我直接去找他吧。”
打斷了杜助理的話,雖然余幸不知道宮冉去他家附近做什麼,但既然去了那邊,肯定跟過去有關,而宮冉不讓人跟的態度,足夠說明他多介意外人干涉此事,所以……還是不把杜助理他們牽扯進來了。
自己行動的話,不容易被發現,而且余幸只要看見宮冉沒事就安心了。
恰好在車上,余幸路線一轉,前方路口掉頭開往原高中方向。
還沒到堵車的時候,可市中心的交通相當繁忙,車速根本提不起來。好不容易回到自己家小區,平日冷清的沿街路段已經停滿了車,只剩小區對面一條窄胡同里有兩個空位。
余幸停下車,轉成步行進入小區。
這是他穿回來之後第二次回家,可心跳狂亂的對著家門敲了五分鐘、按了兩遍門鈴,余幸都沒得到回應。
家裡沒人。
不得不接受這個結果,他又失去了尋找宮冉的線索。
余幸神色沉重的離開居民樓,出小區前留戀的向家的方向回望一眼,而重新回到車前,杜助理都沒給他打電話,這就代表宮冉還沒有消息。
從聯繫人里找號碼,事到如今,余幸能想到的也只有報警了,可實際上,警察不一定有宮冉的人行動快,反正杜助理那邊已經開始沿街翻監控了。
撥號過程中,余幸坐在駕駛位等待另一頭接聽,恰好有一波接學生的家長帶著孩子過來開車。
這是……高考?
看著孩子們手裡清一色的透明文件袋,余幸忽然想起了什麼,而另一邊,電話也接通了,“…找到明總了,可是……現在似乎不適合去打攪他,余先生您還是回來吧,他在墓園……”
墓園?
果然……
在余幸的世界裡,他只離開了一個半月,時間不對等,所以他只是知道宮冉守了自己八年,卻對那漫長的時間沒有任何具體的概念。
兩次穿越的時間點限制,一直活著的余幸並不了解、甚至不曾在意過這個世界、另一個自己的忌日。
他是在宮冉高考完的第二天離開的,今天是他忌日的前一天。
至於宮冉為何提前去“祭奠”他……這恐怕跟他的家人有關。
跟杜助理通著電話,余幸發動了車子,問了那墓園的詳細位置後,直接從家門口開車去了,以他家為出發點,能比杜助理的人提前半小時到達。
從昨晚到現在,宮冉已經一整天沒有消息了,即便早半個小時也好,余幸迫切想了解他的狀況。
他放心不下。
車子一路駛入郊區,余幸到了杜助理說的那個墓園。
D市的雨從昨夜開始,到現在都未停,而郊區的雨似乎比市內的大許多,瀝青公路凹陷處積成水灘。
開車門,雨中小跑到後備箱,在車後蓋遮擋下,余幸總算找到把夠兩人用的傘。
橘色傘面很快被雨水打濕,陰沉天氣給旺盛生長的植被蒙上一層冷色濕氣,翠綠植被對比下,行走在雨水中的那抹橘色更鮮亮惹眼。
當了宮冉三年的臨時助理,杜助理辦事效率極佳,作為得力屬下,他對宮冉的心病也稍有了解,自然告訴了余幸另一個“余幸”葬於何處。
從走到跑沒用多長時間,對於失蹤的那人,擔心勝過一切,而他也終於在被雨水沖刷的慘白的墓碑中,看見了宮冉身影。
失蹤的人就靠在一墓碑前的石台上,他低著頭,似乎是睡著了。
現在還下著雨。
余幸一路小跑沒停,在真正要靠近自己的墳墓前停頓了半晌。
說起來,他回來後一直關心自己留戀的人和物,從來沒想起他廢棄的身體如何了。
可眼下,他最關心的還是徹夜未歸的宮冉,那人還穿著昨天離開公司時的灰色西裝。
當然,那身衣服早被雨水淋透了,面料吸水到完全飽和的程度。
宮冉安靜的靠在他的墓碑旁,一隻手輕撫著冰涼的石切面,黑髮全濕、粘連在臉上,時不時有水痕自臉頰滴落,辨不清那是淚水還是雨水,他身周圍了一圈喝空了的易拉罐啤酒,余幸上前,恰好踩到其中一個。
這傢伙又喝酒了?
墓園環境極差,可宮冉睡的很熟,除了因冷而蜷縮、不停發顫的身子外,他靠著身後冰涼的墓碑,表情很是安詳,只是臉色太蒼白,眼底烏青也太重。
這可憐的模樣哪還有半分在辦公室叱吒風雲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