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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生動作很快,三分鐘就收拾好了一切,可他們前腳剛走,宮冉就聽見浴室里發出一陣水聲。
他目露擔憂之色的疾步跑回浴室,果然看見裡面的人因掙扎滑進了浴缸,卻因難以控制身體的再沒爬起來。
宮冉連忙將人從水中撈出,可余幸還是嗆水了。
“你……沒事吧?”
余幸頭髮濕了,宮冉用手掌一遍遍安撫他後頸,卻發現這人在咳嗽的同時,身體微微顫。抖,好像仍舊處在恐懼之中,便開口安慰道:“放心吧,沒事了,我……”
啪——
余幸憋足了勁兒的一巴掌,把男主的臉皮打的很響。
這是他第一次動手打宮冉。
可儘管如此,他下手也很有輕重,很有輕重的用盡了他能使的全部力氣,將那張俊俏的主角臉打歪至一側。
臉火辣辣的疼,宮冉眼底一片茫然,他完全沒料到自己會受到此番對待,他驚訝回頭,剛要發作,就對上了余幸泛紅帶淚的眼。
余幸倒是沒哭,那是被水嗆出來的,可他現在很不好受。
意識始終清醒,所以宮冉和齊紹的對話,他聽得不能再清楚了。
這畫面讓宮冉心莫名疼了,他深吸一口氣:“你……”
啪——
話沒說完,余幸又是一巴掌,這聲音響在浴室里,特有的環境讓它徘徊的相當悠長。
“……我怎麼?難道,要我對你說謝謝嗎?”余幸聲音啞著,說話有點費勁,“我看你好像很期待我跟你說‘謝謝’呢。”
“想聽麼?‘謝謝你及時趕到、救了我’這種話。”
余幸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忽然產生了懷疑,他開始懷疑自己許下穿回來的“願望”的意義。這個人真的值得他捨棄一切回來麼?或者……這個人又真的值得他拋棄他在乎的一切離開嗎?
他忽然感覺宮冉無比陌生,除了長相,他在他身上找不到一點兒他所熟悉的那個少年的影子。
余幸攥了攥手,這兩巴掌打的他手心發麻,而宮冉的臉更好不到哪兒去,兩邊皆腫了起來。
他本以為宮冉會破口大罵,或者以“渣攻”該有的方式對他,可他好像被這突如其來的兩巴掌打蒙了,蹲在浴缸邊再也沒動。
良久,余幸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問宮冉原因,後者忽然遲鈍的不知從何開口,他嗓子啞了,被打了兩巴掌後,失了底氣:“……我出差的第二天,你去了醫院,對嗎?”
“你去了醫院,見了他的家人。”說出理由,宮冉又理直氣壯起來:“你為什麼去見他的家人?你有什麼目的?而且你出現在我辦公室的兩天前,又去哪了?”
他回家了,去了康婧家。
原來宮冉找人跟蹤了他?
原來……他遇險的原因這麼可笑。
“我問過你,你是誰、為什麼出現在我身邊,你不說,當然……你說了我也不會信,我只相信自己查到的,可從你身上我什麼都查不到,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你的一切,你就那麼莫名其妙的出現在我身邊,我不該防備嗎?”
“而且……我已經失去他了,我絕不可能讓他的家人有任何閃失!”
宮冉瞪著余幸,若是忽略他被打腫了的臉,這眼神還是夠嚇人的。
這動機好像說的過去,可余幸笑了,“我是誰,為什麼出現,當真沒告訴過你嗎?”
因為怨婦的禁令,余幸攥住拳:“你問的我都說過啊……對你……我從頭到尾哪有一句假話?你不當回事、不願意相信,不代表我騙了你,你有證據嗎?你哪來的那麼多理直氣壯、自以為是?你又憑什麼認為全世界的人都要害你?”
“宮冉……我問你,即便你‘查不到’我的身份,這兩個月,我可曾做過一點兒傷害你、或者傷害別人的事?”
“我做錯過嗎?或者……我到底犯了多大的錯讓你這樣對我?既然你不相信我,當初又何必留下我?你不喜歡男人,我也不喜歡!你憑什麼把我推給齊紹?你憑什麼把我扔給五個男人?你想幹什麼?輪姦嗎?你怎麼不直接殺了我更乾脆?還是說……你已經恨我到想要我生不如死了?”
“去哪裡是我自由,你無權干涉,可……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我從來都沒想過要害你、害任何人,我從來……從來沒有!”
眼眶酸澀,一口氣說了許多,耗盡了余幸恢復不多的體力,他看著宮冉,眼中滿是失望,“其實現在想想……你又有什麼資格知道我是誰?我又憑什麼為了你所謂的‘真相’,去承擔坦白的後果呢?”
面對連番的控訴,宮冉一時無法反駁,因為余幸確實不曾做錯什麼,他所認定的一切都沒有可靠依據,全是他單方面的猜測,但今晚發生的事絕非他本意。他只是怕余幸對康婧等人心存不軌,又不捨得親自動手逼問,才將此事委託給齊紹,讓他幫他處理出合適的結果。
“……對不起。”
余幸眼中情緒對宮冉來說遠勝酷刑,眼前人的苛責語調早跟從前那人重合了,他繃著一張臉,眼底卻有恐慌:“今晚的事不是我安排的,我也不知道事情會演變成這樣,我只是讓齊紹幫我得出個結果罷了,我不是故意的……”
“對不起?”余幸冷笑:“你這句對不起真是相當珍貴,說什麼不是故意的,可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我沒說錯吧宮冉?好,就算你不知道,那決定總是你做出,在你做這些決定之前,真的考慮過後果麼?你是不是以為,道過歉就會得到原諒了?”
簡直……像個無知的孩子一樣。
區別是,孩子能給的傷害是有限的,面對一個成年的孩子,余幸很疲憊,“憑什麼你的行為能用一句話贖罪?而我……又憑什麼相信你,憑什麼相信這一切是你的‘無心之失’而不是‘早有圖謀’?”
“我不知道你心中的‘余幸’會怎麼處理,反正眼前這個……對你失望的很。”
“不、不是的……”控訴與譴責的每個字都扎進宮冉的心,余幸的樣子讓他聯想起八年前那場意外,他的“失望”,是壓垮宮冉冷靜的最後一根稻草,他急紅了眼,“我真的不知道他會這樣對你,我可以證明……我可以……”
他聲音顫抖,明顯亂了方寸,難以承受余幸的恨意,宮冉把右邊袖子挽上了一截,露出手腕那道深刻至骨的疤痕:“我曾經……想死,這是我贖罪留的疤。可……剩下的不是。”
說著,他將袖子褪到手肘,露出余幸見過的醜陋“蜈蚣”:“二十歲那年六月,我回來看‘他’,住了一晚酒店,檸檬水的味道有點奇怪,但我沒想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