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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時,竹弦也隱約明白珠琅在懷疑什麼。
“殿下的想法,有些荒誕。”他淡淡道,顯然並不同意珠琅的提議。
珠琅有點沉不住氣:“不試試,怎知真假?寒竹上仙遮遮掩掩,又是何必?”“自然是為殿下和夢衣的安危著想。”竹弦答得理所當然,“殿下方才可是對夢衣用了青丘的探識之術?殿下應該清楚,施此術,若一著不慎,雙方都有性命之憂。殿下是靈狐之體,或許不懼,但夢衣不過區區凡人,如何承受得住?”
經竹弦這麼一說,陶夢衣才知道自己剛才算是在鬼門關走了一圈回來,臉色頓時就白了,看著沉默不語的珠琅,有點來氣:“你、你這個人太過分了!怎麼能拿人命當兒戲呢!萬一我死了,你拿什麼賠我啊!”
珠琅看著她氣急敗壞的樣子,實在不好意思說人命對她而言確實和兒戲差不多……
“寒竹上仙,這凡人女子與你有何淵源?”珠琅忽然想起來這件一直被她忽略的事——不,事實上,這才是最違和的地方。玄臨性情莫測,行事怪異還說的過去,但竹弦在六界是出了名的清心寡欲不染凡俗,為什麼突然就這麼護著一個凡人小丫頭了?
聞言,竹弦清雅地笑了:“夢衣即將與我成婚,我不護著她,還能護著誰呢?”
“成婚?!”珠琅目瞪口呆,“你開什麼玩笑?她不過是個凡人,如何能與仙結姻緣?!”
方才看竹弦與陶夢衣之間形容親密,珠琅就覺得不對勁,只是竹弦清名在外,她也就沒顧上多想,不料這會兒他倒是大大方方承認了。
可這也太荒誕了吧?!
“喂!你到底有完沒完了?!”陶夢衣氣得滿臉通紅,“我說我是玄臨的徒弟,你說你才是玄臨的徒弟。現在阿弦說他要和我成婚,你又說他是開玩笑!接下來,你是不是想說他應該和你成婚啊?!”
平白無故地指點別人的生活,真是……太討厭了!
竹弦聞言,眼睛裡絲絲縷縷地泛著笑意,偏得按捺著止不住要上揚的嘴角,瞧著和從前那副高高在上的謫仙模樣分明不同。
珠琅被陶夢衣吼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半晌,咬牙,冷笑:“這姑娘可是多慮了。我的品味可不至於這麼差。”
竹弦、陶夢衣:“……”
珠琅眸光一轉,忽而笑了,唇角微揚,像絕世名花莖葉上囂張的刺:“看在你也算是我半個師妹的份上,本殿好心地提醒姑娘一句——齊大非偶。”
陶夢衣滿臉戒備地看著她,眼神陰陰的:“什麼意思?”
珠琅偏頭打量了一眼緊緊靠在一起的兩個人,拋掉不合時宜地跑出來的“佳偶天成”,輕笑:“你是凡人,逃不過生老病死,一生不過短短几十載,可他呢?他是仙,雖然還不能說壽與天齊,可在你餘生的歲月里,他永遠都會這樣年輕。”
陶夢衣已然愣了。她也不過在片刻前才得知竹弦的身份,尚未來得及思考這許多,便被眼前這毒辣的紅衣姑娘毫不留情地點破。
“陶姑娘,這樣的姻緣,你敢要嗎?”珠琅笑著,眼中閃爍著快意。
“難為殿下如此關心我們二人。”竹弦仍笑著,但眼底卻一片冰冷。珠琅笑得越發愉悅:“寒竹上仙應該知道,天道不可逆。她生是凡人,就不該妄想太多!要是逆了天道,天就不容!到頭來,害人害己!”
被壓制了許久的恨與痛悉數在瞳中綻開,妖嬈而熱烈地焚燒著。
陶夢衣臉色蒼白,身體不由自主地一晃。
卻聞竹弦輕笑一聲:“何須逆天道?”
珠琅臉色一變。
“她會老去又如何?我可施幻術,讓自己看起來同她一般衰老。她會死又如何?我定然能陪她到最後,不使她年邁孤獨。即便她輪迴重生,忘了我又如何?我總能尋到她,一世世,讓她和從前一樣,歡歡喜喜地與我結緣。”他頓了頓,在珠琅漸漸陰沉的臉色中,淡然道,“殿下也知道,我餘生還長。總能與她相遇,次次與她相守,又有什麼不好呢?”
☆、【章九】前緣未可解,後事若已明
待玄臨自青丘歸來,已是一個月後。
但是當玄臨看到和竹弦、陶夢衣站在一起的那道紅色身影時,一時間,有些愣怔。
七百年前那場浩劫中他相繼失去一雙徒弟,而今在這種情況下重逢,想起來不由令人唏噓。
當然,玄臨不是人,他是狐。
於是九尾銀狐拂靈洞主自雲頭落下後,淡淡瞥了巧笑倩兮的珠琅一眼,淡淡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珠琅端莊地微笑著,指尖掐著袖口緩緩梳理,語氣從容:“聽說玄臨大人收了個徒弟,本殿一時好奇,便來看看是何人有此殊榮得洞主另眼相待。來了後發現果然是個有靈氣的姑娘,本殿替洞主高興,又聽說陶姑娘與寒竹上仙即將成婚,見拂靈洞無女眷幫忙,念及本殿與洞主昔日師徒情分,便留下來了。”頓了頓,眸光一轉,笑吟吟問,“洞主不介意吧?”
玄臨默了默,沒答,視線轉向另一方。
竹弦亦是面色從容地站著,見玄臨看來,只淡淡一笑,顯然沒什麼意見。
挨著他的陶夢衣有些狐疑地瞧了瞧玄臨,又瞧了瞧絲毫不心虛不露怯的珠琅,有些失望地移開了眼。
原來,還真是玄臨的徒弟。
啊,都是做人徒弟的,她什麼時候才能像珠琅這樣敢當著玄臨的面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出一堆聽起來就無懈可擊的話呢?
陶夢衣略感鬱悶。
玄臨視線迴轉,看了看珠琅,不露聲色地頷首:“也好。”
——這便算是同意珠琅繼續留下來。
珠琅笑了笑,斂了眸,心裡卻有些失望。
她在拂靈洞住了一個月,也纏了陶夢衣一個月,基本把陶夢衣的身家來歷乃至和竹弦、玄臨的相識過程打探了個清清楚楚——雖然為了不惹毛竹弦,珠琅不敢再使用青丘的探識之術。可饒是如此,依然揣測不出這一仙一狐的用意。
竹弦似乎也有意放縱她如此,但如果想從竹弦這裡套話……呵呵。
珠琅未死心,可連玄臨也不反對她接近陶夢衣,難道,真是她妄想過頭了?
“玄臨大人既然回來了,想必,陶姑娘的嫁妝已有著落了?”竹弦忽然開口問道。
玄臨看了他一眼,二者相視一眼後眸中深意一觸即收。
“嗯。寒竹上仙儘管放心。”
陶夢衣這才記起一個月前玄臨離開的原因,不由得有些好奇:“那我的嫁妝是什麼?”玄臨淡淡瞥她一眼,答:“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陶夢衣:“……”
珠琅輕輕皺眉,卻沒作聲。
竹弦微笑道:“在下還有些瑣事想和玄臨大人討論一下,不知玄臨大人現在可方便?”
“沒什麼不方便的。”玄臨點頭,徑直走向拂靈洞。竹弦沒有立即跟上,而是先側身執了陶夢衣的手,柔聲安撫道:“你和珠琅殿下先去竹屋休息,我和玄臨大人稍後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