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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剎那間,望仙谷中的情形海嘯一般撞進她的眼底。
一顆純白玉珠懸於半空,不斷轉動,源源不斷地發射出紫色流光,那些流光在谷中以極快的速度飛舞交織成一層光網,將底下正在猛烈翻湧的黑色的魔霧死死困鎖其中,逐步收攏,光與暗劇烈碰撞,谷中氣浪陣陣涌動。
但陶夢衣的視線卻第一時間鎖住了凌空於光網上方催動著玉珠生效的紫色身影。
他背對著她,黑髮和紫衣因為谷中橫衝直撞的氣浪而翻飛不止,卻未有一絲狼狽。
像極了她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樣子。
呼吸在一剎那間無意識地停滯,待反應過來時,腦中已一片混沌,不自覺地攥緊了拳,像是想要以此來壓制無邊無際地蔓延開來的鈍痛。
預料到,和親眼見到,是不同的。
陶夢衣喘息著仰頭,想要好好地看個清楚,瞳光卻愈發渙散。她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心底漫出的悲傷:“他……快要枯死了嗎?他不是上仙嗎?您……為什麼會答應他?”
上仙之名,象徵著尊位的同時,也代表了超越六界大多數生靈的戰力——換言之,他們是仙界的上品武器。
“歿了一個上仙,自會有新的上仙補上。這點代價,仙界承受得起。”仲靈君平靜回答。
或許也未必當真憐憫這段時間以來受望仙谷中魔氣外泄之苦的凡界生靈,但這樣的“仁慈”附帶著理智冷靜的權衡,只叫人感到了徹骨的悲涼。
一如他當初選擇犧牲她來修復伏魔陣。
所以啊……為什麼要這樣惹人生厭地,突然失了權衡呢?
“我不要這樣欠著他!”陶夢衣霍然扭頭,死死地盯住了仲靈君,語速極快,聲音不知是因憤怒或什麼而有些顫抖,“他說殺便殺說救便救好大恩澤憑什麼!我寧可您現在就取葉讓我還掉欠他的東西!”
仲靈君眸色幽深,移開視線望著望仙谷,卻是微喟。
他道:“小妖,來不及了。”
陶夢衣渾身一僵,慢慢地轉回頭,才發現,望仙谷中鎮壓著魔氣的光網已完全結成,在那樣清明浩然的靈力蕩滌之下,暗塵不復,風聲止歇。
紫衣的仙君定定站在原本陣眼所在,望著谷外的桃花妖,及至觸及她的目光,意識到她也看得到自己,眼中頓時現出一絲慌亂。
他微微一動,似乎想要朝她走去,卻不知為何,立即頓住。
眼底的波瀾逝去了。
陶夢衣感覺到怒火正灼燒著她的頭皮,咬著牙迅速朝他走去,卻在走了幾步之後就撞上結界。她一怔,隨即更加憤怒,恨恨捶了兩下,兇惡地瞪著竹弦。
然而竹弦卻忽然淡淡笑了,是如同初見時那般帶著些許脆弱又溫雅的笑,眼中的安撫意味如是明顯。
就停在這裡,不要再靠近了。
陶夢衣怔怔地看著他,清潤眼瞳漸漸氤氳。前額抵著結界,那樣強大的冰冷,不再允許她朝他靠近半寸。
“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的。”
“魂飛魄散又如何。”
“你欠我那麼多東西。”
“你休想我原諒你。”
她一字一句地說,拿出這一刻僅存的所有怨恨,所有力氣,要讓他聽得清清楚楚。
——直到,他的身影微塵般散於風中,煙消雲散。
是時,風和日麗。
【後記】
某一天,化外某座荒山,來了一隻修為尚淺的桃花妖。
小妖性格活潑,秉性純良,迅速和一山的花木鳥獸結為好友。
混熟之後,整座山的生靈都知道這是一隻一心修仙的桃花妖。
白兔窩在樹下啃著汁水飽滿的青草,渾然不顧草靈的抗議,一邊啃一邊問她:“修仙有什麼好的?人間自在多了。”
小妖笑嘻嘻地折了一枝草莖吹了吹,翹著唇角雀躍道:“因為我男神是仙啊!”
“男神?”
“男神?!”
“是仙還是神啊?”
“白痴啊男神不是神啦!”
“哎哎哎桃花妖你男神誰啊?”
“咳,”小妖紅暈上臉,頗不負桃花之名,“就是寒竹上仙啊……”
“寒竹上仙?”出過山的有些閱歷的妖遲疑了,“那不是……幾年前就歿了的嗎?”
“歿了又怎樣?”桃花妖昂起下巴,“寒竹上仙為三界安寧犧牲自己,高風亮節可歌可泣,他永遠是我男神!”
“嘖,說得好聽啊……為三界犧牲自己的仙君不勝枚舉,你這個理由很敷衍哦……”
桃花妖輕哼一聲不再多言,心道那年寒竹上仙下凡伏魔的一幕你們又沒有親眼見到當然無法體會那種震撼!
卻有小夥伴想起了另一事,詫異道:“你有男神,那你夫君豈不是很可憐?”
聞言,桃花妖瞪大了眼,臉色漲得通紅,差點跳起來:“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哪有夫君!”
“你沒有夫君嗎?可是我好幾次聽到你睡著以後在夢裡喊夫君而且喊得超級甜蜜啊……”
“胡說八道胡說八道!我睡覺從來不做夢的!”
“可能你不記得了……”
“那也不可能在夢裡多一個夫君!!!”
“我明明聽到了!”
“你幻聽了!”
……
-END-
作者有話要說:打下END的時候我感覺很玄幻。
給徒兒的生賀一寫寫三年,尤其這麼短……
這大概是我能給出來的最好結局了。
一開始只想甜甜甜後來發現自己發糖技能點缺失。
那就勇敢地面對內心吧。
不知道結局是否算寫清楚了。
桃花妖不是忘記了這段故事,只是從她離開青丘開始的記憶都被藏起來了。
而竹弦活在她的夢境之中。那不是她在幻夢裡臆造出來的人,而是竹弦的記憶在她夢中延續出的存在。自然,所有的夢,醒的時候她不會記得。